朱超石放下了手中的弓箭,大聲道:“所有人放下武器,有敢放箭者,斬!”
一個小校低聲在朱超石的耳邊說道:“頭兒,劉裕可是謀反啊,要是以後陛下知道了我們對他都不放箭,隻怕很難交代!”
朱超石咬了咬牙:“先等他說了什麼,再說了,你以為現在城中這副局勢,你就算射殺了他,自己能出得去嗎我師父用兵如神,多少次看似凶險但早有準備,要是連你都能要了他的命,他也不是威震天下的戰神劉寄奴了。”
說話間,朱齡石也登上了城頭,朱超石迎了上去,兄弟兩人的手,緊緊地把到了一起,朱超石激動地說道:“大哥,你沒事真的是太好了。我就怕…………”
朱齡石歎道:“師父對我還是手下留情,其實對你也是,他的本事你我知道,敢這樣殺桓撫軍,拿下個京口城,又豈會成問題彆看他現在一個人出來,我敢肯定,包圍我們的肯定早就是千軍萬馬了,現在是給我們一個投降的機會,不想增加死傷而已,彆說城內,就算城外…………”
說到這裡,他一指城外那百餘人馬,低聲道:“讓我們看到的隻是這些人而已,劉道規,向靖,孟龍符這些人都在,個個都是以一當百的勇士,就這些人,滅了我們都是足足有餘了。”
朱超石咬了咬牙:“那我們怎麼辦,跟著他起兵造反嗎我們朱家曆代受桓氏大恩,可不能…………”
朱齡石正色道:“先聽他怎麼說吧。”說到這裡,他轉頭對著城下的劉裕大聲道:“劉裕,你有什麼話,現在可以說了。”
劉裕微微一笑,大聲道:“這檄文,是何無忌昨夜所作,討伐桓玄的檄文,現在,我當著城上將士,城中百姓的麵,把這檄文朗讀一遍,是非曲直,儘在其中!”
他說著,一展檄文,大聲讀出,何無忌心中的悲憤,北府將士心中的委屈,大晉百姓心中的怨憤,都隨著他那抑揚頓挫,鏗鏘有力的語調,展現了開來,就連城頭的這些軍士們的臉上,也都漸漸地變得義憤難平,畢竟,哪怕是荊州軍士們,也在這場內戰中吃儘了苦頭,即使是現在,也是不得與家人團聚,又是為了誰呢
劉裕讀完檄文,抬起頭,大聲道:“城頭諸軍,你們都是荊州將士,家人妻女都不在此,你們本應做一個快樂的農夫,商賈,在大晉安享太平,但就是因為桓玄一個人的野心,起兵篡位,經年以來,你們背井離鄉,出生入死,最後卻換來了在這裡妻離子散,獨守孤城,甚至連性命也難以保全的地步。桓玄他當了皇帝,作威作福,你們三年前跟他起兵之時,他是什麼模樣,現在他成了個連走路都難的巨胖,就是喝你們的血汗,吃你們的膏腴變成的,這樣的逆賊,你們還要為他賣命嗎”
不少軍士們開始叫好,仍然有一兩個不服氣的在大叫:“你劉裕不也一樣嗎你起兵謀反,不也是反抗自己的君王嗎是桓公,是陛下給了你榮華富貴!跟我們裝什麼忠義啊!”
劉裕哈哈一笑:“我劉裕弱冠從軍,二十多年來南征北戰,出生入死,戰君川,破洛澗,鬥淝水,守洛陽,除黑手,平妖賊!血戰無數,威震天下!哪一戰哪一功是他桓玄的功勞我為之而戰,而奮鬥的,是生我養我父祖的大晉,不是桓玄!反倒是桓玄,世受國恩,卻是不圖報國,反行篡逆之舉,他甚至連自己的祖先都看不起,宗廟隻及於他的父親桓溫,不要說七代祖先,就連他的爺爺,都不祭拜,如此無祖無君之人,你指望會對你們這些將士有什麼善待嗎”
城頭眾人陷入了沉默之中,很多人握著兵器的手已經在漸漸地發抖了,朱齡石咬了咬牙,高聲道:“劉裕,你說的這些話不是沒有道理,但你自己不也是接受了大楚的官職嗎陛下消滅奸黨,百廢待興,雖有小過,但不是沒有奮發圖強的機會,你一心想要北伐,而他在當大晉丞相的時候也上表請求北伐過,是司馬德宗下詔廢止,你說的這些事,更多應該是司馬氏皇帝負責才對。他們既然無道,那找個有德有能者代之,有何不可”
劉裕沉聲道:“有德者代替無道昏君,是世人之福,可是大晉皇帝陛下多年來都無執政之力,大家都知道他臥床不起,朝政皆出自司馬元顯之手,雖然司馬元顯父子倒行逆施,該死一萬次,但桓玄比起他,又好到哪裡去了他入京已一年有餘,卻做了些什麼還不如司馬元顯呢。至於你說的上表北伐,那就是個自編自演的醜劇罷了,任誰都知道陛下連說話都不會,又哪來阻止他的本事以前陛下下過阻止他起兵內戰的詔書,下過讓他和殷仲堪,楊佺期講和停戰的詔書,他哪次遵守了諸位都不是三歲小孩,桓玄的這些把戲,還沒看夠嗎”
朱超石歎了口氣:“你雖然說的有道理,但是大楚有雄兵百萬,四海歸心,你謀逆作亂,雖然可以僥幸騙取我們兄弟的信任,擊殺桓刺史,但又怎麼可能殺得了陛下呢師父,力量懸殊太大了,不是幾句口舌之快就能扭轉的,你若真的顧念百姓,就不要再一意孤行了,早點離開吧。”
劉裕哈哈一笑:“超石,師父以前怎麼教導你的男子漢大丈夫,生在天地之間,當頂天立地,忠孝為本,如果失了這個本份,和行屍走肉何異這裡是京口,家家戶戶都有忠良為國捐軀,京口人的腦子裡,就沒有怕死二字。你們說,你們怕死嗎”
幾乎一瞬間,周圍的街巷,所有的門窗全都打開了,無數人探出頭來,大聲道:“我們京口人,不怕死!”
劉裕沉聲道:“生你們養你們,給了我們安居之地,給了我們飯吃的,是大晉,還是桓楚!”
所有人齊聲吼道:“大晉,大晉,大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