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雙目炯炯,看著司馬德文,一字一頓地說道:“天下者,有德有能,保國護民者居之,非一家一姓之天下!”
司馬德文先是一愣,轉然哈哈大笑起來:“好啊,劉裕,劉寄奴,想不到你自命英雄,卻不過是一個在權勢麵前低頭的應聲蟲!當年你在戲馬台格鬥場的時候,身犯不赦之罪,是先帝饒了你,給了你活命的機會,還讓你宿衛宮中,托以性命!你劉家在我大晉世代為官吏,累世國恩。今天有人想奪我司馬氏天下,想滅我大晉,你卻在這裡說這種話,對得起先帝的恩情嗎!”
劉裕大聲道:“先帝的恩情是先帝,我為國出戰,浴血沙場,為國當眾破獲了黑手黨青龍,也就是郗超的陰謀,把這個大晉建立以來一直陰謀操縱朝政的集團,公之天下,國是天下人的國,不是一家一姓的,先帝對我的恩情,我用對國的效力回報過了,沒有什麼虧欠之處。而今上在位,所托非人,把國家弄成了今天這樣,我作為將校,出生入死,就是為了給你們惹出來的事收尾。你說司馬氏皇帝對我有恩,那請問司馬氏的皇帝,司馬氏的宗室,對吳地那死於戰亂的數十萬民眾,是有恩還是有過!”
司馬德文咬了咬牙:“司馬元顯的罪過,不能推到我皇兄的身上。”
劉裕冷冷地說道:“可是現在國家變成了這個模樣,總得有人負責,不是說殺了司馬元顯就可以結束的。琅玡王,你看看今天的大殿吧,文武百官,可有一個跟你一樣,想要力保陛下皇位的一個連說話都不會,連上朝都做不到的皇帝,如何能在這個時候,安定天下人心桓相公為國立下滔天大功,上天的各種異象也顯示,天命已移。如果你們不順應天命,退位讓賢,那上天降下災禍,就會遍及全族了!”
司馬德文的臉色大變:“你,你這是在威脅我們嗎你難道是想說,如果皇兄,如果我們司馬氏不從,你就要學成濟,動手弑君!”
劉裕的雙眼圓睜,大聲道:“既然琅玡王提到了當年開國先帝指使成濟殺高貴鄉公曹髦一事,那我也明說了,天道好環,報應不爽,曹髦當年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在沒有任何力量的情況下還想討伐先帝,奪回權力,最後就落得個給成濟所殺的下場,難道今天琅玡王覺得,司馬氏的諸位宗室,也想來這麼一出嗎”
司馬德文一下子跟泄了氣的皮球一樣,不自覺地發起抖來,剛才他一時氣憤難平,脫口而出當年司馬昭殺高貴鄉公曹髦,直接通過這種血淋淋的方式弑君奪權的故事,而劉裕剛才那眼中的殺氣,更是讓他不寒而栗,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滿朝文武,居然沒有一個人為自己求情,真要再這樣對抗下去,恐怕連曹氏禪讓之後的待遇,也無法保全了。
司馬德文求助式地看向了王神愛,說道:“皇後,這大晉的天下,不止是我們司馬氏的,從開國時,就是王與馬共天下,司馬氏如果沒了,那你們王家,謝家這些高門世家,難道還能保持自己的榮華富貴嗎”
王神愛沒有看司馬德文,她一直就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劉裕,久久,才幽幽地歎了口氣:“我道劉裕劉寄奴,會是個頂天立地的英雄,原來,你隻是想當個成濟嗎”
劉裕冷冷地說道:“我倒是想當個鄧艾,但是若有人在後麵拖後腿,那我就隻有做我認為正確的事了。王皇後,聽說你曾經說過,如果有誰要拿玉璽,除非從你的屍體上搶奪,是嗎”
王神愛點了點頭:“不錯,我是王家的女兒,也是司馬氏的媳婦,大勢若如此,我一個女流之輩無法阻止,那就隻有以身殉國了。”
劉裕正色道:“那敢問王皇後,你殉的是哪個國呢”
王神愛的秀眉一蹙:“自然是殉的大晉。桓丞相若是要行禪讓之事,他建立的應該是楚國,晉亡楚立,我作為司馬氏的媳婦,又如何能苟活於世呢”
劉裕微微一笑:“那敢問王皇後,如果連司馬氏的子孫都不殉國,你一個嫁入司馬家的女子,又何必要殉國呢丞相代晉建楚,而你的夫君,我們的皇帝陛下是順應天命,大晉亡了,隻是換了個皇帝,天下不會有一個子民因此而死,又何必要你殉國送命呢”
王神愛咬了咬牙:“這玉璽,是在我手上保管的,如果我保管不住,那就是應該一死以謝天下,我的夫君,皇帝陛下不必去死,因為他本就無法象個常人一樣地行事,但我沒有任何理由為自己開脫,國若自我手中失,也應以死相報!我是世家兒女,我接受到的家教,即是如此!”
劉裕正色道:“那既然如此,我們就回到大晉開國時候,王與馬共天下吧。王皇後,按律,你是皇後,並不掌握玉璽,如今玉璽暫托在你手,也應該按國家的法定程序,交給應該掌管他的人手中。傳國玉璽,當由最尊貴的主國家祭祀的太宰所保管,桓丞相,王仆射,於國法應該是如此吧。”
桓玄微微一笑:“按大晉律,這玉璽應該是皇帝陛下親自所掌握的,天下詔命,必須加了璽綬才可以執行,隻是因為這些年,陛下身體不適,才由皇後所保管,王仆射,於法理,應該這樣嗎”
王謐笑道:“沒有規定皇帝不能行天子之權,這玉璽就應該由皇後保管的法令,當年陛下突發惡疾,暫時由王皇後代掌玉璽,隻是權宜之計,現在在此非常時期,涉及國家傳承之時,這玉璽,如果皇帝不能親掌,那就應該由主祭祀的太宰所保管,這是國之法度!”
劉裕點了點頭,看向了王神愛,微微一笑:“那麼,王皇後,請按法度,把這玉璽交給琅玡王殿下吧,他是太宰,也是與陛下最親的宗室親王,司馬氏的天下,由他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