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堅定地搖了搖頭:“不行,這裡不是起兵的地方,現在也不是起兵的好時機,無忌,我知道你的冤屈和憤怒,但是請再等等。”
何無忌的臉上閃過一絲失望之色,冷冷地說道:“你不會真的是怕了桓玄,或者是他肯讓你帶兵,以後讓你北伐,就不想著報仇了吧!劉裕,我還真的是看錯了你!”
劉裕正色道:“無忌,我們以前經曆過那麼多事,你覺得我劉裕是貪生怕死或者是貪戀富貴之人嗎”
何無忌咬了咬牙:“那你給我一個你不肯乾的理由吧!”
劉裕看向了孔靖:“老孔,這山陰離建康有多遠”
孔靖的眉頭一皺:“近兩千裡路啊,怎麼了,要問這種問題”
劉裕點了點頭:“兩千裡路,正常的大軍突襲,也要二十天左右才能到建康。桓玄早就會有充分的時間做出反應,光在建康附近,他能調動的兵馬就有十萬之多。不乏精兵銳士,以我們現在五千兵馬,達不成任何突然性,就是要跟桓玄硬碰硬地對戰了。”
何無忌點了點頭:“要的就是這樣硬碰硬!打硬仗,難道我們北府勇士還怕了誰不成再說了,廣陵那裡的希樂,也可以聯係,讓他在江北大營發動,奪軍,我們南北呼應,大事可成!”
劉裕搖了搖頭:“且不說希樂肯不肯乾,即使他乾,也能不能成,不確定的事情永遠不要認為必然成功,我們能指望的,隻有我們這一路,就說我這五千人馬,你不考慮他們的家屬在京口,不考慮他們是不是想跟著我們打天下,或者是說是不是同樣想為了報仇可以放下一切。就說軍事上的事,我們的糧草隻夠一月之用,到時候如果不能速戰速決,怎麼辦”
何無忌咬了咬牙:“你在吳地有朋友,比如沈氏兄弟這些,一旦我們舉起義旗,會有大量的義士加入,糧草也會有的,並不用擔心無人響應!”
劉裕笑著看向了孔靖:“老孔,無忌說的話,你認同嗎”
孔靖若有所思地搖了搖頭:“無忌不知我們吳地現在的狀況,有些想當然了,現在的吳地,經曆了兵災,遍地瘡荑,糧食奇缺,是百廢待興,寄奴這一路上,路過海鹽和句章兩縣,都要留下一萬石軍糧和一幢五百人的荊州兵幫忙種地春耕,才能助這兩地渡過春荒,現在若是我們起兵,如果不能速戰速決,那在吳地,是不會有人響應,更不會有糧草供應的。”
何無忌睜大了眼睛:“怎麼會這樣啊!吳地不是一向是大晉的糧倉嗎就算我們去年在這裡,也沒到這種困境吧。”
劉裕歎了口氣:“就是因為去年的孫恩上陸,是他多年戰亂中最凶的一次,為禍數月,轉戰幾千裡,徹底摧毀了吳地去年的生產,而司馬元顯和桓玄之戰,又誤了賑濟之事,現在的吳地,形同人間地獄,根本不可能支持起任何一場戰事,你看看我們京口一帶那些流民,以前是北方人要過江討飯吃,可現在,卻是三吳之民成群結隊地來我們京口乞討。這還不說明問題有多嚴重嗎”
何無忌默然半晌:“如果得不到吳地的支持,那確實勝算不大。但我實在是不甘心啊,你難道就不怕回去之後,桓玄會象殺害終叔一樣地殺你嗎而且,我還聽說,是桓玄逼希樂下的手!”
劉裕的眼中閃過一絲憤怒,一閃而過:“我並不奇怪這點,而且早就知道了此事,但我相信,希樂當時是不得已,如果他不動手,就連他一塊兒會死。希樂這人,城府極深,所圖者大,不會看中一時的小小好處,等我們回到京口,再跟他聯絡。現在我們需要做的,是驕縱桓玄,讓他進一步地失去人心,我不僅要考慮如何打敗桓玄,還要考慮打敗桓玄之後的事。”
何無忌微微一愣:“你還有功夫考慮這些打敗桓玄,為兄弟們和大帥他們報仇,不就行了嗎”
劉裕歎了口氣:“這回我秘密地放走了天師道的妖賊,你以為是我不想消滅他們嗎就是因為妖賊來去無蹤,有海軍優勢,形勢不利可以上船逃走,如果隻保持幾千人規模,那可以在東南興風作浪十年以上,成為尾大不掉的麻煩,我們的一生精力都會用在和他們來回遊擊之上,什麼大事也彆想做了。雖然可以一時養寇而避免桓玄的毒手,但終非長久之計!”
孔靖笑道:“果然是你放走了盧循他們,我就說嘛,這仗怎麼會這樣平推一氣就結束了。”
劉裕看著何無忌:“妖賊和司馬元顯把三吳搞成了這樣,但現在不是跟他們算帳的時候,因為桓玄是比他們更凶殘更危險的國賊,現在他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篡權奪位而準備,如果他真有半點愛民保國之心,就絕不會坐視吳地百姓受些苦難,不去救助,卻想著鏟除異已,在建康城給他的黨羽們封官許願!”
何無忌勾了勾嘴角:“你說得不錯,最近他開始擺出一副求賢若渴的樣子,在建康城裡大舉地麵試前來應募的揚州士人,聽說孟昶,魏詠之他們都要去了,究竟是怎麼回事”
劉裕微微一笑:“兔子是我叫他去的,以前在荊州的時候兔子為殷仲堪做過事,要是這時候不主動地去依附桓玄,隻怕會有殺身之禍,至於老孟,我也搞不清楚,可能是覺得去桓玄手下做事,會比跟著希樂更有前途吧,但是桓玄是不可能真正地用我北府舊將的,這些不過是表麵文章而已,他自己的荊州舊將還顧不過來呢,又豈會分官職給我們北府老兵”
“不過這樣也好,大家都無官可做,給趕回家,就是我們可以集中力量,奮起一擊的時候了。京口離建康不過一天的距離,隻要我們動作夠快,也許一兩天內,就可以成事。如果桓玄篡逆,不得人心,那我們隻要擊敗他一次,就能得到整個天下人的支持和響應,我們會給視為義師而不是叛軍,反賊,那戰後的處理,也就可以迎刃而解,不會再陷入長久的內戰和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