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北府軍建武軍營。
劉裕安坐帥帳之中,帳內隻有劉穆之一人坐在下側的長史位置,他平靜地看著劉裕,緩緩說道:“桓玄終於動起來了,前鋒吳甫之和皇甫敷,桓振繼之,桓玄自率中軍在後,戰士八萬,戰船四千艘,順江東下,已破豫章,現在兵鋒直指曆陽。”
劉裕點了點頭:“桓玄本來也是怕我們北府軍,怕司馬元顯主動去荊州,所以開始是堅守不動,但司馬元顯一連十幾天都不行動,桓玄就是傻子,也能看出他跟北府軍之間貎合神離的事,此時不出手,更待何時呢。說穿了,桓玄能控製和指揮得動的,隻有一個曆陽的司馬尚之而已。打掉了司馬尚之,那北府軍是戰是守,都不好說了。”
劉穆之看著劉裕,笑道:“那你是戰是守呢,寄奴”
劉裕歎了口氣:“穆之,對你我也不用隱瞞了,現在我看得很清楚,在這個世道上,要實現自己的理想,宏願,不能隻抱著那些高尚的道德和原則,初心不可丟,但一定要有實現自己願望的能力才行,之前二十年,我之所以屢屢地給算計,陷害,甚至累得那麼多兄弟受苦受難,不是因為我的堅持有錯,而是因為我沒有足夠的權力,去支持我實現自己的理想。這次的天師道之亂,連呼風喚雨上百年的黑手黨也給打擊得一蹶不振,失去了土地,人口,也就失去了一切。而這個亂世,給了我越過世家大族和藩鎮軍閥們出頭的機會,我再也不能錯過了。”
劉穆之點了點頭:“你能想通了這一層,那一切就好辦了,我就怕你這回又抱著迂腐的忠孝仁義的觀點,再次失掉大好的機會。內戰不是你發動的,但是你可以利用的,這次,我希望你能掌握整個北府軍,進而掌握天下!”
劉裕搖了搖頭:“如果趁這個時候逼宮劉大帥,會造成北府軍內部的分裂,甚至是流血,我要奪權,不代表著我要跟我的兄弟們刀兵相見,這是底線。胖子,我知道你想要什麼,但現在對我來說,還不是時候,我需要在北府軍中建立一次次的功勳,讓更多的人,尤其是宿將老將站在我這一邊,最後讓大帥看清楚形勢,主動地相讓才行。”
劉穆之的眉頭一皺:“恐怕不容易,他現在滿腦子都是成為黑手黨鎮守的夢,哪有點退的意思”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那就要他徹底斷了對黑手黨的指望才行。實際上沒了有三吳之地的黑手黨,已經沒有了正麵控製天下的力量,光是在朝堂中玩點權術手段,卻無軍隊支持,可以說一無是處。這點,我現在終於看明白了,隻要我能讓北府軍不為之所用,那黑手黨在朝中的勢力,也最終會瓦解掉!”
劉穆之笑了起來:“所以,你就準備在這裡看著桓玄消滅司馬尚之然後讓劉牢之消滅司馬元顯”
劉裕點了點頭:“司馬家的野心,我也一直在警惕著,以前西朝的時候就弄出個八王之亂,後麵我也親曆了孝武皇帝如何想利用我來重奪權力的事情,他們沒有這個能力,卻想著控製天下大權,不惜釀成今日之亂,現在的這個司馬道子,司馬尚之,荊揚對立,不也是曆代的司馬氏皇帝,為了離間天下大世家,挑起內戰而弄出來的嗎某種意義上,他們和黑手黨也沒有區彆,隻不過一個是掌權,一個是想奪權而已。”
“而黑手黨現在想要通過控製司馬德宗這個傻子,再次掌權,他們的方法就是想操縱和控製司馬元顯,但司馬元顯顯然脫離了他們的掌握,居然動起他們吳地莊園了,如果再放任這樣的狗咬狗繼續下去,那大晉的內亂,就會永無休止,無論是我的北伐雄心,還是百姓的安居樂業,都是不可能了。所以,我必須借著這次的內戰,把司馬元顯,司馬尚之,一並消滅掉,永絕後患。”
劉穆之的眉頭一皺:“你是想通過桓玄做到這個可是桓玄更加危險啊,他若入京,你的性命都未必能保全。”
劉裕正色道:“隻能讓桓玄消滅司馬尚之,絕不可放他進京。司馬尚之一滅,大帥應該就會對司馬元顯下手了,可這樣一來,大帥再次成為叛將,又不可能拿出足夠的好處給將士們,就會和北府軍離心離德,到這個時候,外有強敵,內無靠山,黑手黨會轉而扶持我來掌握北府軍,逼大帥退位。那時候,我就終於可以強兵在手,做我想做的事了。”
劉穆之笑道:“說到底,你還是想跟黑手黨合作了”
劉裕歎了口氣:“這次我當上建武將軍,其實已經是跟他們合作了,我不知道現在妙音是什麼身份,但至少謝家能跟他們保持接觸,如果我現在要拔掉整個黑手黨,那就要與謝家,與整個大晉的高層為敵,在這個強敵環伺的時候,這樣做並不合適,打仗要知進退,在朝堂之上,以後也需要跟你的敵人短暫地合作。胖子,這點我以後需要你多多出力幫忙了。”
劉穆之微微一笑:“這點就交給我吧。還有羨之也能幫上你,這回他給劉牢之直接派去了豫州那裡,在司馬尚之和庾悅的身邊負責聯絡,或者說,是負責監視前方的軍情。如果你真的要坐視司馬尚之失敗,至少不要折了羨之。”
劉裕微微一笑:“放心,羨之早就跟我說過此事了,他有準備,有脫身之法,而且,我相信,他是有辦法左右戰局的。”
正說話間,帳外傳來了劉道規的聲音:“大哥,前方緊急軍報!”
劉裕點了點頭,沉聲道:“進來吧。”
劉道規滿頭大汗地跑進了帳內,手裡拿著一卷黃皮小軸,遞向了劉裕:“豫州徐羨之急報,司馬尚之前出抵抗桓玄,全軍覆沒,本人被俘,而留守曆陽的司馬休之也棄城逃跑,豫州全境,已入桓玄手中,現在荊州軍已經兵進曆陽,距離建康,不過五百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