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素的臉色一變,沉聲道:“希樂,這是我們出發之前就定下的策略,你作為中兵參軍,也一路相隨,當時沒異議,現在卻來說這個事,什麼意思是覺得這回沒有跟雅之一樣撈到個州郡副職,虧了你的功勞嗎”
劉毅搖了搖頭:“卑職萬萬不敢。當時土斷之時,雖然覺得有所不妥,但畢竟那些無主莊園,又無地契,那給誰都可以,會稽王既然是派了大批的幕僚,門客隨我們而行,那意思就再明顯不過,這些無主之地,是會稽王世子想要的,讓我們派兵護送,就是幫他們奪這些莊園,也算是收歸朝廷所有。”
高素的神色稍稍平靜了一些:“既然你明白這中間的道理,現在說這話又是什麼意思我們是軍人,奉了朝廷的命令,護送這些會稽王的手下去上任而已,國法也規定了無主之地,可以收回。那些世家子侄,死於戰亂,難道這種地都不能要了嗎”
劉毅點了點頭:“但這是會稽王和大晉的高門世家之間的矛盾,我們北府軍深陷其中,真的好嗎作為軍人,需要有上層的世家貴族作為靠山,再說,北府軍是前謝相公大人一手組建,可以說謝家有恩於我們,這回我們把謝家的地都奪了八成之多,除了謝混等少數幾個活著的人所占莊園外,幾乎全都奪走,就連夫人,也隻留了始寧山居一處,是不是過分了點”
高素搖了搖頭:“沒辦法,這是世子殿下特彆要求的,我們也不想做這種事,但如果不做,就無法證明對會稽王,對世子殿下的絕對忠誠,現在我們北府軍沒有彆的出路,完全就要倒向會稽王和世子殿下。不做得絕情點,如何取信於人呢”
劉毅歎了口氣:“那就是把整個北府軍的未來,完全捆綁在司馬元顯的身上,大帥,你真覺得這是個正確的選擇”
高素的臉色一變,沉聲道:“劉毅,你什麼意思,說清楚點!”
劉牢之擺了擺手,示意已經怒容滿麵的高素先退下一邊,他一動不動地看著劉毅,餘光卻是掃了劉裕一下:“希樂,人生在世,不可能永遠左右逢源,多處下注,現在北府軍已經是大晉,甚至是天下第一強兵,這回又是擊破妖賊,救了大晉,可以說,得我北府者,可得天下。自然是多方爭奪的焦點,現在朝中大權,皆出於會稽王世子之手,而我們上次倒向世子,誅殺王恭,也都得到了豐厚的回報,請問本帥作出這種選擇,有何不正確的大晉的世家再強,再高,能高得過宗室親王嗎”
劉毅搖了搖頭:“西朝是怎麼完蛋的,難道大帥這麼快就忘了嗎”
劉牢之的眼中閃過一絲冷厲之色:“西朝是八王之亂,最後打得國破家亡,這點教訓,本帥當然知道,這裡的每個人都清楚,可這跟會稽王,跟世子殿下有什麼關係”
劉毅正色道:“寄奴,你同不同意我的這個觀點,有什麼想說的話嗎”
劉裕點了點頭,不緊不慢地說道:“希樂所言,我很同意,現在的天下,跟八王之亂前的西朝,何其相似擁兵自重的各路藩鎮,一個行動不能自理的名義皇帝,一個野心勃勃,想篡權奪位的宗室親王,還有跟所有世家大族反目成仇的朝堂。大帥,真的是殷鑒不遠了啊!”
劉牢之的臉上喜怒不形於色,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漸漸地,他緩緩站起了身,直視劉裕:“寄奴啊,要是按你這樣的說法,當今聖上是晉惠帝,會稽王世子是趙王司馬倫,他的謀主張法順是孫秀,而所謂的其他諸王外藩,大約就是桓玄,毛璩等人,那麼,妖後賈南風又是誰當今的王皇後嗎”
劉裕搖了搖頭:“這大概是跟八王之亂唯一不同的地方了。但是主上暗弱,形同廢人,就必然有想奪他位置之人,大晉的賈南風,恐怕也並不是沒有啊。”
劉牢之冷笑道:“真要出賈南風,我等身為軍人,當將之誅滅,斷不會使八王之亂,神州陸沉的慘劇,再來一遍。本帥之所以駐軍京口,從江北移到京師邊上,就是防這小人作亂,禍國篡位的舊事重演。你們的擔心有一定的道理,但是對我們北府軍,應該有起碼的信心才是。我們不是西朝的宿衛軍,打不過那些諸王的郡國兵馬,我們可是天下無敵的北府軍啊!”
此言一出,又是一陣讚歎之聲響起,連原來因為劉裕的話,而有些擔憂的諸位老將們,也都眉頭舒展,微笑不已。
劉裕一言不發地站在那裡,直到這些讚美之聲漸漸地平靜了下來,劉牢之看著劉裕,說道:“寄奴,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劉裕歎了口氣:“大帥,今天召集我們諸將前來,隻怕不是向我們通報一下吳地土斷這些事情吧,是不是要我們準備出征,消滅桓玄了”
劉牢之先是微微一愣,轉而笑著看向了劉敬宣:“阿壽,你這傻小子,這可是軍機要事啊,就算跟寄奴關係再好,也不能私下透露,下次再犯,父帥我可要軍法從事了啊。”
劉敬宣一臉迷茫地抓著腦袋:“我也是剛剛聽到啊,父帥,孩兒都快半個月沒去世子府了。”
劉牢之的臉色一變:“什麼情況你可是世子府上的參軍,寧槊將軍,有護衛世子府之責!半個月不去,那治你個擅離職守,斬了你都行!”
劉敬宣咬了咬牙:“斬了我也不去,世子他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儘是找些下流無恥的卑鄙小人,過來溜須拍馬,做些不堪入目之事,甚至是進貢一些異國女子,當眾就能邊跳邊脫,最後直接就在殿上與人交合。要論不要臉,恐怕那些妖賊的什麼狗屁天人交合儀式,都不能跟這個相比。上次還居然讓孩兒上去與那些賤人相戲,哼,我劉敬宣可是堂堂男兒,頂天立地,怎麼可以做這種不要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