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仲堪的獨眼之中閃過一絲驚訝,轉而變得憤怒,沉聲道:“怎麼說起這個來組織的事情,隻有在組織裡說,這是規矩!”
陶淵明笑著擺了擺手:“那在總壇裡親手殺了前任,也是規矩嗎”
殷仲堪咬了咬牙:“還不是你勸我這麼做的,說什麼要震懾其他三個。怎麼了,陶公是不是也想這樣接替我了”
陶淵明擺了擺手:“彆誤會,我知道自己的身份,能出山有塊地盤,就心滿意足了,這黑手黨的四方鎮守之位,下輩子也輪不到我的,光一個世家子弟的身份,就讓我斷了任何的心思。殷公才是白虎之位的不二人選,我能做的,隻是輔佐你一二,儘自己的力罷了。”
殷仲堪的神色稍緩:“罷了,這陣子也怪我,沒有聽你的很多建議,要是早點對桓玄有所防備,也不至於這樣。不過,聽你的話,散儘那江陵存糧賑濟災民,弄得現在軍糧都沒有,這件事你必須給我處理好了,不然,我要是這回完蛋了,以桓家多年對你們陶氏奚族的打擊,你又能落到什麼好”
陶淵明笑道:“殷公勿慮,這次要怪隻怪孫恩出兵太突然,不然桓玄哪敢起兵來犯其實之前我們已經成功地把桓玄驅逐出去,讓他去當廣州刺史,誰知人算不如天算,居然出了孫恩起兵,擊斃謝琰的事,害得北府軍長年駐守吳地,這才讓桓玄肆無忌憚,不然,若是讓大人在這裡安心經營個十年八年,這荊州,也會姓殷不姓桓啦。而開倉放糧這種事,是結民心的善舉,排擠桓玄容易,爭奪桓氏經營一甲子的民心難。這個道理,大人又豈會不知”
殷仲堪咬了咬牙:“隻恨我的兵少將弱,不是桓玄的對手,這才要拉上楊佺期。不過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兵糧,你要是收不來糧草,那我們可就全完了啊。”
陶淵明長身而起:“大人不要擔心,上次兩千石,隻是第一筆應急的糧草,各峒各寨,也已經緊急動員起來了,等我親自回去督辦一趟糧草,援軍,保證五萬石會在兩天之內運到,一定不會影響楊將軍跟桓賊的決戰的!”
殷仲堪的神色轉而舒緩,上前拉住了陶淵明的手:“陶公啊,我還是那句老話,我不會一直呆在荊州,朝堂,才是我要去的地方,這裡早晚會是你的,幫我就是幫你自己,包括以後我的這個白虎之位,除了你以外,又有誰合適繼承呢”
陶淵明微微一笑,也把手放在了殷仲堪的手背之上:“能為白虎大人效力,是我畢生的榮幸,共創大業!”
一天之後,荊州,馬頭,桓玄軍營。
一處不起眼的營帳之中,一身小兵打扮的桓玄,笑對同樣一身小兵打扮,站在麵前的陶淵明:“淵明啊淵明,隻怕殷仲堪到死的時候,也不知道,給他致命一擊的,會是你這位智囊呢。”
陶淵明微微一笑:“與桓公相比,我哪有什麼智可言,不過是照您的吩咐行事而已,從王珣到殷仲堪,這些個自命不凡的世家子弟,隻會給一時的情勢蒙住雙眼,失掉了基本的判斷,最後死到臨頭,才悔之晚矣!”
桓玄看著陶淵明,淡然道:“殷仲堪和他叔伯一樣,不過是欺世盜名,假仁假義之徒,連家人父母,都會成為他們惺惺作態的演戲工具,留一個忠臣孝子的名聲,然後自己就靠這個名聲出來當官,當大官。卻不想想,自己有沒有這個本事,殷仲堪陰險狠毒,沒有人不可以利用,沒有人不可以出賣,即使是扶持他多年的王珣,也可以斬草除根,但他沒有將帥之才,給了他荊州刺史,幾年時間也組建不了象樣的軍隊,靠陰謀和權術,隻能玩弄一時,卻不能奪取天下!”
陶淵明笑著點頭道:“這就是我棄殷而跟隨主公的原因。所謂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侍,大約就是這個道理,更彆說,殷仲堪得勢之後,一定也會把我鏟除,畢竟,那麼多陰險毒辣的計謀,都是我出的,人是不喜歡一個知道自己太多秘密和陰暗麵的人。更彆說是殷仲堪這樣的偽君子了。出於保命的需要,我也得早點做了他才是。”
桓玄哈哈一笑:“那你給我出的這種毒計也不少啊,就不怕我殺了你滅口”
陶淵明笑著搖了搖頭:“桓公不一樣,殷仲堪是偽君子,而您,是真小人,不怕彆人知道您的手段,所以,自然也容得下我這樣的人了,因為您的一生,都要用這種陰謀權術,最能幫您的,也隻有我了。”
桓玄的臉上,漸漸地綻放起了笑容,拍了拍陶淵明的肩膀:“知我者,陶公也,你既然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就應該明白,隻要一心忠於我,為我效力,那該你的,我自然會給。有你們這樣的聰明人在身邊,也會讓我時時保持警惕才是。好了,楊佺期也快要到江陵了,我們得按計劃行事了。”
陶淵明微微一笑:“還有一事,就是殷仲堪的這個白虎的身份,這回還請桓公不要念及以前的舊情,出手將之鏟除,你不用想著殷仲堪為了求饒保命,跟你做交易,比如說交出白虎的藏寶,資源這些。我可以明白地告訴你,他是個白板白虎,什麼也沒有,王珣什麼也沒給他留。”
桓玄微微一愣:“還有這事你怎麼以前沒告訴我”
陶淵明淡然道:“若是主公以前就知道殷仲堪手上什麼也沒有,隻怕早就會起兵滅他了,那個時候,孫恩還沒有席卷東南吳地,北府軍也沒有離開,並不是動手的好時機,既然明知無法勸諫主公,那就隻好隱瞞了,這也是作為謀士,臣下的本分。”
桓玄歎了口氣:“有你這樣聰明但會自行其事的臣下,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憤怒。希望下次,不要再對我有所隱瞞。”
陶淵明微微一笑,一揖及腰:“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