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穆之的眉頭一皺:“寄奴,有自信心是好事,但如果到了自大這步,就是適得其反了,現在你的力量,或者說我們的力量,還不足以掌控天下大勢,我們仍然需要助力來儘早取得權力。”
劉裕搖了搖頭,平靜地說道:“那麼,胖子,我問你一句,司馬元顯能給我什麼權力呢”
劉穆之勾了勾嘴角:“他可以給你一個將軍的名號,讓你獨立掌軍,再提供你所需要的兵馬錢糧,有了名號,有了編製,我們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吸引北府軍的老弟兄相投,很快地把一個將軍手下三千到五千人的兵馬,打造成大晉最強的一支部隊,然後靠著平定妖賊不斷立功,一步步向上走,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年之後就可以跟劉牢之平起平坐了。”
劉裕微微一笑,轉向了徐羨之:“你也這樣認為的嗎”
徐羨之點了點頭:“如果你現在可以當一個將軍,哪怕是當一個實際掌兵,名義上的副將,那隻要能平定妖賊之亂,必然可以官至大將,前將軍,衛將軍這些國之大將也許有點困難,但是鎮軍將軍,鎮北將軍這種級彆,可以掌一州一郡之地的藩鎮之主,沒有問題。”
劉裕淡然道:“然後,我就可以割據自立,不服王命,靠這一州一軍之力獨立北伐了或者說,不用受製於人,不用擔心有人再來害我,或者是陷我於孤軍奮戰了胖子,你說可以嗎”
劉穆之微微一愣,轉而搖頭道:“飯要一口一口吃,事情要慢慢來,你如果做到大將,就可以結交世家,在朝中擴大自己的勢力,黑手黨現在已經慢慢失勢,我們可以通過在朝為官來排擠他們。”
劉裕歎了口氣:“然後,再來一個司馬元顯掌握大權,圖謀篡權奪位,你說我到時候是幫他還是不幫他”
劉穆之的眼中冷芒一閃:“幫不幫就看你一念之間,對司馬元顯隻是利用,如果他存心不忠,想自己當皇帝,那就不要跟隨,甚至可以出兵消滅他,以這大功還可以再進一步。”
劉裕搖了搖頭:“如果我跟一個人結盟,就會是一輩子的事,不會有出賣和背叛,我今天能背叛司馬元顯,明天就能出賣胖子你和羨之,你們希望我變成這樣的人嗎”
劉穆之歎了口氣:“你對司馬元顯是利用,不是結盟,這跟我們的關係能一樣嗎寄奴啊,你不能靠高尚的道德來對待每一個人,對忠正之士是不能欺之以方,但對小人,也不能說完全就排斥啊。”
劉裕正色道:“胖子,這不是小事,是大節,要不要跟司馬元顯,跟要不要跟沈家五子這種土豪結交是不一樣的,一旦走出這步,就徹底跟他捆在一起了,就象王國寶那樣,司馬元顯是會把他所能爭到的最大官職和軍權給我,但目的是為了讓我為他清掃異已,建立大功,至少目前這次,消滅妖賊,也是平息他的征兵令弄出來的天大亂子。可問題是平息之後呢”
徐羨之說道:“平息之後,他當然是借著舉薦你平叛之功,再次加官晉爵,然後就是把包括你在內,投奔他的世家子弟和軍將加以分封,可能接下來的目標,就是上次想起兵消滅他的桓玄了。滅了桓玄之後,他就真正在東晉大權在手,接下來的目標,就一定是九五之位。”
劉裕笑道:“羨之說的好啊,胖子,這樣的司馬元顯,我如何跟他合作”
劉穆之咬了咬牙:“司馬元顯同樣想建立功業,你以前可以跟司馬曜合作,為何就對他如此排斥”
劉裕朗聲道:“不一樣,胖子,司馬曜是皇帝,他的權力是合法的,可司馬元顯是個親王世子,他最多隻能有相權,如果他想篡位自立,就是天下大賊,隻要稍有忠心之心的人,絕不可以跟他附逆作亂!”
劉穆之笑道:“到這時候你已經是擁兵一方的大將了,你不想隨他篡位,那起兵討伐他就行了,又何必為難呢”
劉裕搖了搖頭:“到了這步,能不能討伐都要成問題了。背叛提拔過,重用過自己的恩主,為人也就失去了忠義的根本,你們以為現在天下人會如何看劉大帥他背叛,甚至親手害死了提拔自己,把自己從待罪白身變成了北府大將的王恭,現在手下也都是有樣學樣,還有人會象以前的老北府兄弟那樣真心為他賣命嗎我會嗎你會嗎劉毅,何無忌這些人會嗎”
劉穆之歎了口氣:“可劉牢之現在治軍不錯啊,手下也賣力,北府軍不是隻有我們這些老兄弟的。”
劉裕冷笑道:“那不過是用縱兵擄掠和加官晉爵來維持那些新人的獸性罷了,讓他們在戰鬥中能得到好處。可是這種建立在純粹利益和好處上的關係,能維持多久劉大帥能給的好處,司馬元顯能給出三倍不止,要是現在劉大帥起兵再叛司馬元顯,你說他的部下是會跟著他象上次那樣殺司馬元顯,還是殺了他去向司馬元顯領賞呢”
徐羨之笑了起來:“隻怕都不會,劉大帥畢竟平時與士卒同甘共苦,也算得軍心,就算不跟隨他,也最多是會離開罷了,斷不至於反噬領賞。”
劉裕笑道:“但你們都會同意,劉大帥這時候要是為國討伐篡位的司馬元顯,也不會有人跟隨吧,因為他能開的價,司馬元顯能開的更高,如果一個人失了忠義之本,隻剩利益相隨,那他的手下也隻會逐利忘義,除非你永遠開的價碼比彆人更高,不然總有眾叛親離的時候,哪怕你的目的和動機是高尚,正確的。”
劉穆之點了點頭:“寄奴,你是不想失去忠義這個根本嗎我不是不同意你的做法,但現在機會難得,不抓著這次平叛的機會升遷,隻靠著忠義,是不能提升你的權勢的,沒有權力,你的很多事情,都無法實行。”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權力我所欲,但需取之有道,這次的平叛,我真正需要依靠和借助的,是另一股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