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靖一咬牙,正要再說,劉裕卻是搶先一步說道:“劉大帥,卑職領命,現在就去輜重營挑選人手。”
他說著,轉身就向著帳外走去,向靖急得一跺腳,劉裕站住了腳步,也不回頭,沉聲道:“各位兄弟,我去去就回,你們在這裡一定要聽大帥的號令,在這軍中,隻能有一個發號施令的,這個人,就是我們的劉大帥。”
他說完之後,陘直而出,隻留下滿帳的將校,各個神情複雜,若有所思,劉牢之平靜地說道:“好了,我們繼續軍議。”
劉裕一路之上都在急行,他的腦子裡在飛快地思考著剛才的事情,果然不出所料,北府諸將的心思已經不放在行軍作戰上,而是在如何擄掠發財,所謂的高僧大師破法,甄彆百姓,不過都是為了獨占這些莊園的借口而已,到時候先去搜刮幾天金銀財寶,存糧布匹,撈夠了再說,畢竟這次來是作為客軍,妖賊隻要遁去,就算平叛成功,甚至留著妖賊不消滅,下次還可以再來,至於吳地百姓的生死,那就不是他們所考慮的了。
想到這裡,劉裕一陣陣的痛心,當年謝安組建北府軍時,大家都懷著北伐中原,收複失地的美好願意報國從軍,可幾十年下來,經曆了這麼多挫折,陰謀,背叛,很多人曾經的熱血已經冷卻了,初心也不知道扔到了九霄雲外,在戰爭中得到實際的好處,才是唯一要考慮的事,若是謝安看到北府軍現在變成了這樣的強盜集團,不知會是怎麼樣的痛心疾首!
劉裕越想越氣,腳下的步子也越來越快,突然,他的腦海中電光火石般地一閃,也停了下來,馬上要去的烏莊,隻怕沒這麼簡單,劉毅上次曾經占領和簡單地搜索過,但一無所獲,如果是真的敵軍匆忙放棄的莊園,不會如此地乾淨,一點痕跡也不留下,隻有有備而來,甚至是用了障眼法躲過搜索,才會如此。如果說天師道真的留下了主力部隊,那很可能就集結在烏莊一帶了,自己的偵察,也許會決定大軍的生死,以天師道這次表現出的攻擊力和突襲本領,若是真的趁大軍分兵,中軍留守兵力不足的情況下突擊,後果不堪設想。
而再想到今天帳中眾人的表現,各軍主將都滿腦子是發財之事,已經失去了基本的戰場警覺,即使是劉牢之強令他們不得擄掠,隻怕也難以服眾,讓自己去偵察搜索烏莊一帶,作為主帥來說,沒有問題,也是在今天矛盾激化之前把自己支開,看起來,這回劉牢之真的是為了勝利,可以放棄對自己的猜忌,放手使用了。
念及於此,劉裕的眼前豁然開朗,長舒一口氣,走進了輜重營的大門,隻聽到一個聲音從側麵傳來:“寄奴,好久不見,想不到又在這裡重逢了!”
劉裕的臉色一變,轉而看向了一側,隻見一個長須黃麵的大漢,正抱著臂膊,微笑而立,劉裕笑了起來:“孔靖啊孔靖,你小子這些年跑哪兒去了淝水之後我找你找了好久,都說你退伍回鄉去了,究竟怎麼回事!”
此人不是旁人,乃是劉裕當年初入北府時,鐵匠幢的幢主孔靖,此人與其他北府兄弟不同,當年淝水之戰後就退伍回家,甚至沒有參與接下來的北伐之戰,後麵劉裕顛沛流離,長年在北方,更是沒有見過孔靖,一邊經年,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再次相遇,真的是驚喜萬分。
孔靖笑道:“我老孔本就是山陽土豪,當年為謝家作為地頭代管罷了,老謝相公組建北府軍時,我作為謝家的屬下,自然是要從軍報國,打完淝水,北府軍大部分解散回鄉,我也在此列,畢竟,我不是你們京口人,不是天生的軍人。”
說到這裡,孔靖的笑容漸漸地消失,神色變得嚴肅起來:“可是,這回國家不幸,妖賊作亂,吳地各州郡的莊園,都被妖賊所占,我家也不能幸免,若不是徐羨之兄弟逃難時通知了我一聲,隻怕我老孔也會跟那些謝家子侄一樣,給人做成肉醬吃進肚子裡了。”
劉裕勾了勾嘴角,這話一點也不好笑,甚至聽起來讓人想哭,他正色道:“妖賊滅絕人性,人神共棄,我們這回前來,就是要消滅他們的,老孔,這回我來此處,就是為了挑選…………”
孔靖擺了擺手:“你來的目的,我已經知道了,人我已經給你準備好,都是吳地的莊客,和我一樣,從各個莊園裡逃出來的,他們都會騎馬,而五十匹快馬,我這裡也已經準備好了。你這回是要偵察敵情,不是作戰,淩飛,你過來。”
隨著孔靖的話,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飛奔而至,他穿著一身民夫的衣服,頭上紮著額擋,全身上下,並無甲胄,是一個典型的輜重農夫,隻有一雙招風大耳,顯得格外地引人注意,他對著劉裕行了個禮:“劉參軍,俺叫淩飛,就是烏莊人,這回為您帶路。”
劉裕笑著拍了拍淩飛的肩膀:“淩兄弟,不用這樣客氣,咱們這回出任務,是為了大軍刺探軍情,兄弟相稱就行,不必拘於軍中職務。對了,你說你是烏莊人,能不能給我們講講烏莊的情況,還有周圍的環境”
淩飛點了點頭:“咱們烏莊,乃是一個典型的江南水鎮,附近河網縱橫,一條烏河,就在莊前穿過,莊裡引烏河灌溉,也作為護莊河,要進烏莊,隻有從烏河上的好漢橋通過。”
劉裕的眉頭一皺:“這麼說來,這烏莊是給烏河四麵包圍了隻有一條橋能進入嗎,那萬一有埋伏,把橋一段,豈不是退不回來了”
淩飛正色道:“是的,烏河經常泛濫,所以一直在加高堤壩,比河床要高出一丈有餘,烏河寬也有四五丈,不是那種可以一下跨越的小河,就是因為這地方地形險要,易守難攻,所以才會成為妖賊經營的一個巢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