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戴著一副鬥笠,低著頭,混在一些站在大道兩邊的京口百姓間,走到了渡口那裡,大旗之下,劉牢之跨馬橫刀,威風凜凜,而一隊隊的北府軍戰士,從他麵前二三十步的大道之上列隊而過,如同後世接受閱兵時的將軍一樣,劉牢之不時地揮手致意,臉上也時不時地露出些笑容。
一邊的劉敬宣,站在地上,駐著那柄巨錘,精鋼劄甲,已經無法包住他那一身發達到勁暴的肌肉,與他父親隻看麵前軍士不同的是,他卻是在四下不停地張望,似乎在等什麼人。
劉牢之的眉頭微微一皺,沉聲道:“你急什麼,阿壽,這朝廷剛剛同意劉裕過來,正式調令還沒有下達,按規矩,他應該先去孫無終那裡報道,然後再接令過來,恐怕那時候,我們已經到了吳興甚至是會稽了。”
劉敬宣的眼中閃過一絲失望:“那就太可惜了,這回是我們淝水之戰後,第一次可以在正式的朝廷大旗下,以北府軍的身份並肩而戰,要是最後錯過了,那不知道這輩子還有沒有這個機會。”
劉牢之冷冷地說道:“那就是他的問題了,誰叫他護衛不力,讓先帝殯天了呢,按大晉軍法,他這時候早就應該充軍廣州或者是蜀中,去受那瘴氣之苦了,去孫無終那邊,已經是有人保他。”
劉敬宣微微一笑,說道:“還是多虧了父帥,肯不計前嫌,把寄奴調回來,孩兒代寄奴,代兄弟們謝謝父帥啦。”
劉牢之的勾須一挑:“阿壽,你要記住,爹才是北府軍的主帥,劉裕不是,而且上次劉裕騙了我,也騙了兄弟們,幾乎把北府軍的榮譽都毀於一旦,那麼多相信了他的話,進宮宿衛的兄弟,哪個不是受他的牽連若不是朝廷和世家大臣還要用到我們北府軍,隻怕你的那些個老弟兄,也都要跟劉裕一起流放蠻荒之地了。你現在還這樣信他,是不是以後真要吃了他的瓜落,才能清醒”
劉敬宣咬了咬牙:“寄奴絕不是有意要害大家的,隻是,隻是中間出了些問題,才會…………”
劉牢之斷然道:“他哪次不出問題這是第一次嗎之前壽春,鄴城,洛陽,哪次不出問題娶敵國公主,扶持草原蠻夷,跟逆胡稱兄道弟,這些事情沒有人逼他的吧。嘴上一直說漢胡不兩立,可是實際呢你們這些人就是涉世太淺,給他帶得自己姓什麼都不知道了。實話告訴你,這回我肯帶劉裕上陣,不是因為你的請求,而是因為劉裕對天師道的了解超過一般人,對我們平叛有用,也是我給他一個立功贖罪的機會,他若是識相,好好聽令行事,我自然會給他機會,但若是再仗著跟你們這些人的關係,自行其事,有令不尊,嘿嘿,那到時候就休怪我新帳舊賬一起算,軍法無情了!”
劉敬宣的臉色一變,正要開口,卻聽到劉裕的聲音從一邊的人群中響起,平靜中帶著鎮定:“多謝鎮軍將軍提攜,卑職感激不儘,一定聽令行事,刀山火海,在所不辭。”
劉敬宣的臉上閃過一絲驚喜之色,把大錘一丟,直接就衝向了聲音的來處,而站在他身後的向靖,虞丘進等人也紛紛跑了出去,劉牢之的臉色一沉,除了劉敬宣外,其他幾個人剛剛邁出步子,又嚇得收了回來,隻是看向了排開人群,一下子給了劉裕一個大大的熊抱的劉敬宣。
劉敬宣哈哈笑道:“寄奴,你可來了,想死阿壽啦。”他一邊說著,一邊拍了拍劉裕的肩膀,“嗯,還是那麼結實有力,看來牢裡過得不錯啊,我就怕你在牢裡沒吃沒喝,連機巴都軟了,到時候上陣趴窩裝蛋,拖我們後腿啊。”
劉裕笑道:“我怕你們給妖賊捉去剁成肉醬生吃了,尤其是胖子,他最肥,油水最多,那些個妖賊肯定喜歡,所以還是得來幫幫忙。”
劉牢之冷冷地看著劉裕,說道:“劉裕,你這會兒不應該在去廣陵的路上嗎怎麼在會來我這裡”
他的目光落到了劉裕的腰牌之上,:“本帥差點忘了,劉參軍手腳通天,有權有勢的朋友可不是一兩個,詔令還沒下達,恐怕就有人給你報信了吧。”
劉裕微微一笑:“這些不過是程序問題,不過大帥說得對,身為軍人,得服從軍令,沒有正式的調令,隻是有人給卑職送來了這塊腰牌,現在卑職的身份,仍然應該是去孫將軍所部報道的司馬才是。卑職這就去廣陵城,先報道從軍,再等候正式調令的下達。”
劉牢之的神色稍緩,點了點頭:“不錯,看來這次的苦頭,讓你有所長進,知道要服從命令聽指揮了,劉裕,你如果肯聽令,那就會是最優秀的將士,有的是建功立業的機會,這回妖賊作亂,當年對你有大恩的謝家,王家蒙難,於公於私,你都應該報仇雪恨,全力平叛才是。”
劉裕大聲道:“卑職願在劉大帥的指揮下,與眾兄弟並肩殺賊,平叛勘亂!”
劉敬宣笑道:“卑職也願意在父帥的指揮下,與劉裕並肩殺賊,平定叛亂!”
劉牢之沒好氣地說道:“好了好了,不用在這裡說這些話,以後是不是聽指揮,還要看你們的表現,劉裕,本來按軍法,你應該先去廣陵,但現在軍情緊急,衛將軍(謝琰)的兵馬已經出發幾天了,我們北府軍並不是他的後繼,本應是配合行事,所以現在我們得加快速度跟上去,劉毅與何無忌所部已經急行出發,我們這裡的中軍也在開拔,你就不用再去冠軍將軍那裡,直接留在本帥的中軍,一起行事吧,至於給孫將軍的借調公函,你自己去寫,一個時辰之內,必須發出。”
劉裕微微一笑:“謹遵大帥軍令。”
劉牢之揮鞭一指身後兩裡左右的一處營地:“中軍帥帳,輜重皆在那裡,你先過去正式登記入籍,然後去幕府之中處理公文,一天以後,來吳興的行營向本帥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