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仲文搖著頭:“卞長史(卞範之現在身份是南郡相府長史,而殷仲文則是中兵參軍),你是不是弄錯了,現在的雍州刺史可是郗恢,不是楊全期,而郗家在戲馬台之後,已經成為殷仲堪和王恭這些昌明黨的死敵,他們怎麼可能會攪到一起呢”
卞範之淡然道:“先帝已崩,殷仲堪其實已經失去了有力的靠山,所以主公今天才敢公然這樣羞辱他。而他必然會籌劃反擊,他是單車刺史,手上沒有軍隊,相鄰的江州和豫州又是道子黨所控製的地盤,絕不會助他,所以隻能借助雍州的力量了。郗超死後,郗恢留在雍州已無價值,又不得雍州人心,上次為了起兵勤王之事,他更是殺了鎮守洛陽的夏候宗之,那夏候宗之是楊全期的多年舊部,這一殺,等於跟盤踞雍州多年的楊全期翻了臉,更不可能呆下去了。”
“所以殷仲堪一定會借楊全期之手,上表朝廷驅逐郗恢,然後表奏保舉楊全期為雍州刺史,以為外援。”
桓玄的眉頭皺了起來:“楊全期強橫好戰,深通兵法,在北方征戰多年,倒是不可小視,我不怕荊州和雍州落入殷仲堪和郗恢這種世家子弟之手,卻不想讓楊全期得到,魯太守,你有什麼好的辦法嗎”
他的目光投向了坐在下首的魯宗之身上,魯宗之淡然道:“在楊全期屯兵雍州之前,屬下曾經任南陽太守多年,召集關中流人,隻是因為主公有兩年流落草原,不在荊州,那楊全期趁機托了朝中毛家的關係,把屬下趕出南陽,自己領兵鎮守,可以說,他搶了屬下多年的基業,要說最恨他,也最熟悉他的人,非屬下不可了。”
“楊全期雖是弘農楊氏,東漢太尉楊震之後,但是家道早已中落,又因為其家族在北方逆胡那裡為官多年,連他的父親楊亮,都是當年前秦的梁州刺史,後來才歸國反正的,所以其人一直被我朝中世家另眼相看,以為寒門,楊全期和楊廣兄弟自幼投身行伍,就是想希望建立軍功,走老主公大人的舊路,稱霸一方。”
桓玄點了點頭:“是的,他的這個心思,人儘皆知,所以楊全期從不結交世家子弟或者是名士文人,而專門喜歡跟出身行伍的軍漢打交道,我回荊州前,他就多次想結交我們荊州將士,發現勞而無功之後,又通過在益州的毛家將的關係,轉而去勾搭上北府軍的那些人,其意不言自明。”
魯宗之點了點頭:“他的部下多是關中流民,關中這些年戰亂不斷,很多民眾逃難來中原,南陽一帶,這就便宜了楊全期,這些人就象當年的北府軍的北方流民一樣,有豐富的戰鬥經驗,又以家族為紐帶進行組織,很是厲害,雖然人數不多,但已經是這亂世中一支不可小看的力量,加上以前跟著朱序守過洛陽,打過西燕和丁零的老兵,可以說楊全期手下兵馬雖然隻有兩萬左右,但足以對我們荊州產生不小的威脅,主公不可小看啊。”
桓玄看向了卞範之:“魯太守看來跟長史的意見一致,以前楊全期隻是一介武夫,沒有名份,如果殷仲堪真的表舉他為雍州刺史,那事情可就麻煩了,卞長史可有良策”
卞範之勾了勾嘴角,看了一眼四周眾人,欲言又止,桓玄微微一笑,擺了擺手:“好了,大家今天先退下吧,我要和卞長史單獨商量一下。”
殷仲文不甘地行禮而退,其他人也都如此,大殿之上,很快就隻剩下了這主臣二人,卞範之歎了口氣:“主公實在不該聽殷仲文的話,這時候跟向殷仲堪示威的,這樣是逼他去跟楊全期聯合。”
桓玄勾了勾嘴角:“是我一時欠考慮了,也是殷仲堪前一陣起兵之後,忘乎所以,居然開始讓劉邁結交我荊州各地的守將和名士,不想當那傀儡刺史了,哼,我也隻是想提醒他一下,誰才是荊州之主,你說,他真的會跟我決裂嗎”
卞範之咬了咬牙:“不過是老主公大人和他殷家大人的舊事而已,麵對權力的誘惑,再好的童年舊友也會反目成仇的,殷仲堪跟司馬曜一樣,儘管能力不行,但仍然不甘於受人擺布當個傀儡,即使沒這次的事情,也早晚會跟主公反目的,所以當年主公以為這個老朋友能跟你聯手合作,我就一直反對,說千萬彆招他來荊州,現在不過是應驗而已。”
桓玄默然半晌,才說道:“現在說這些沒用了,那我能不能先向朝廷上表,讓他們調回殷仲堪任命我為荊州刺史呢”
卞範之斷然道:“萬萬不可,現在的朝廷,隻剩下連話都不會說的傻瓜皇帝,完全是受黑手黨的擺布和控製,而黑手黨這次的內戰,名為南不聽話的勢力,實際真正的目的,是奪回從老主公時代開始就失去的荊州,他們真正的目標,是主公你啊,巴不得殷仲堪和楊全期來跟您作對呢,又怎麼可能順你的意,調回殷仲堪呢”
桓玄恨恨地說道:“這些個玩弄陰謀詭計的老陰狗,我一定要把他們徹底鏟除,本以為上次王恭起兵討伐王國寶,我正好可以帶兵入建康,行當年王敦之事,可沒想到司馬道子居然搶先殺了王國寶,斷了我們起兵的借口,若不是殷仲堪這個書呆子拘泥於法令,按我的意思,不管王國寶死不死,都可以討伐司馬道子的,也不至於現在在這裡窩裡反了。”
卞範之搖了搖頭:“黑手黨經營百年,絕非一朝一夕就能消滅,以老主公的英明神武,手握十萬橫掃天下的強兵,控製了京城,也隻能跟他們妥協退讓,現在我們的實力更不足以全麵決戰了,彆的不說,就是那北府軍,隻要黑手黨讓他們來攻我們,主公又有幾分勝算”
桓玄突然笑了起來:“說到北府軍,也許,劉裕這個老對頭,這回真能幫我們消滅黑手黨呢,他的牢飯也該吃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