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的腳步堅定,直向門外走去,突然,背後響起一陣輕微的風聲,接著就是弓矢上弦的聲音,他不用回頭,就知道,那一定是朱雀,在自己的身後,拉開了三連步兵弩。
劉裕不回頭,就這樣站著,他的聲音冷靜而堅定,順風而來:“朱雀,你可想好了,這一矢,是你這一輩子,最後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能殺我的機會了,可是殺了我,會有什麼樣的後果,你也想清楚!”
身後的氣息,變得有些零亂,甚至他可以聽到朱雀的呼吸之聲,也不再平靜,這是他認識這個巨梟以來多年,從沒有過的事情,高高在上,甚至可以操縱帝王生死的這個蓋世大佬,居然也會猶豫,也會亂了心神。
劉裕微微一笑:“好了,朱雀,我給過你機會,今天的事情,希望你以後不會後悔。不管怎麼說,你害了皇帝,壞了我土斷的計劃,這筆賬,我遲早會跟你算的。”
他說著,扛起斬龍刀,提著紮心老鐵,也不去穿地上的鎧甲,就這樣陘直走出了小院的門,當他的身形剛剛轉出院門時,隻聽到後麵一聲弓弦的震動,“啪”“啪”“啪”,連續三聲,那是弩矢入木的聲音,朱雀終於還是泄憤式地扣下了扳機,卻不敢加之一矢於已身。
劉裕長長地舒了口氣,他的身上,早已經汗出如漿,這還是他有生以來第二次,完全地把自己的性命交於敵手,上一次,那還是還未從軍時,在京口被那刁氏兄弟以家人作脅,吊在木樁上鞭打。可是那畢竟還是光天化日下在京口,刁氏兄弟就算再膽大,也不敢如此草芥人命,可是今夜,朱雀卻是殺意如鐵,剛才自己的生死,真的就是他一念之間,即使是那些活命的借口,是不是真的可以震得住他,也沒有把握。
但是劉裕有一點是肯定的,對朱雀,對hēishoudǎng,一旦軟弱,退讓,隻會死得更慘,這些年來,自己之所以能從他們的魔爪下屢次逃脫,不在於自己比謝安和郗超更高明,而是因為自己比這二人更堅定,不妥協,反而讓hēishoudǎng的那些連環殺招無所適從。
劉裕的心念一轉,隻怕這時候,皇帝已經沒命了,自己這次拒絕了hēishoudǎng的合作,明天他們會如何對付自己,又未可知,天下大亂在即,自己現在應該做些什麼呢
支妙音的聲音從一旁響起,劉裕轉頭看去,隻見在簡靜寺外,草叢之中,一雙星星般的眸子,正在閃閃發光,而即使是這黑夜之中,劉裕在十步之外仍然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支妙音那絕色的容顏。
劉裕微微一笑,走了上去,隻聽“嚶嚀”一聲,一個溫熱的嬌軀,直接撲進了自己的懷裡,帶著那淡淡的檀香與處子的芬芳,這一瞬間,仿佛回到了十年之前,還是少女的王妙音與自己初定情時,也是這般的火辣與直接。
劉裕本能地想要推開懷中的佳人,可是那雙環在自己背上的雙手,卻是抱得更緊了,支妙音哭道:“你這傻子,為什麼要來,你難道不知道,今天你差點就沒命了嗎朱雀連我都抓,他是真的想要了你的命,你若是就在這裡死了,那北伐怎麼辦,你的大業怎麼辦”
劉裕輕輕地歎了口氣:“我若是不來,你怎麼辦”
支妙音的嬌軀微微地一抖,她幽幽地說道:“也許,我讓他們殺了,是最好的結果,裕哥哥,我現在是個多餘的人,天天受著煎熬,夾在你和慕容蘭之間,夾在你和我家之間,我好痛苦,好為難。剛才你不在的時候,我恨不得就這樣給他們殺了,這樣我也解脫了,也許我要是死了,你還能多記起我一點來。”
劉裕的眉頭微皺:“你怎麼會這樣胡思亂想,我們畢竟有過一段緣份,我怎麼會忘了你呢。何況,當你表明你的真實身份之後,我們以後還會繼續這樣合作的。”
支妙音的手,慢慢地從劉裕的背上鬆開,她退後了一步,扭過了頭,不願意讓劉裕看到她通紅的麵孔:“你說得對,公是公,私是私,我不應該把一些個人的感情,與公事摻到一起的,不過,裕哥哥,你肯來救我,我真的好感動,真的好高興,這次我和你一起給hēishoudǎng騙了,他們果然是在利用我們,隻怕我們謝家,也要大難臨頭了。”
劉裕點了點頭:“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必須馬上回皇宮,就算救不了皇帝,也要處理好善後之事,朱雀今天是想留下我,拖延時間,但絕不是想殺我,所以,他們一定還有後招。”
支妙音訝道:“在這個時候,你還能想到這些事”
劉裕咬了咬牙:“我在來的路上,其實就想到了,今天張貴妃能進大殿,能以脖子上的劍傷逼皇帝趕我走,其實我已經知道,皇帝今天必死無疑了,所以我才會來這裡,因為我要摸清hēishoudǎng的底細,他們如果真要我的命,不必如此,直接把皇帝之死的罪名推在我身上,就可以殺我。”
支妙音點了點頭,一指草叢之中,一個黑漆漆的洞口,那是一塊給移開的石碑之下,她說道:“既然如此,我們快從此密道回皇宮吧,邊走邊說。”
她說著,直接跳進了那個黑洞之中,當她的身形沒入其中的一瞬間,一點微弱的火光,從洞中亮起。
劉裕二話不說,也縱身一躍,當他跳進之後,頭頂一陣機關響動的聲音,石碑自合,就跟沒有打開過一樣。
簡靜寺門口,高階之上,廟門緩緩打開,朱雀和玄武並肩而立,兩人眼中皆是光芒閃閃,神色各異,朱雀看著那合起的石碑,歎了口氣:“你說得不錯,劉裕終究還是不肯加入我們。”
玄武淡然道:“我不這樣認為,實際上,他已經跟我們開始合作了。正如他所說,他早就知道皇帝不可救了,但還是來找我們,其實,就是合作。他嘴上不肯承認,但實際上,跟我們一樣,已經在等著內戰來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