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宏的眼中閃過一絲憤怒之色:“因為,掌握著東晉權柄的那些人,根本不會給我們這些北方世家大族任何機會。當年我們崔家沒有馬上去追隨司馬睿南渡,讓王導他們得了先機,後來想再去,就沒有位置了,盧家先走一步去了南方,卻給他們嘲笑是鬼子,這是對我們崔盧兩家的最大侮辱,我們怎麼可能再去南方為這些侮辱我們的人效力”
拓跋珪奇道:“鬼子什麼意思”
崔宏歎了口氣:“此事說來話長,大約是幾百年前,後漢年間,我們崔家曾經出過一位擔任過少府的大人,外界稱之為崔少府,而範陽境內有個姓盧的小夥子,名叫盧誌,盧誌的父親曾經與崔少府有過交情,還曾經定過親,但是後來盧家家道中落,這門親事,也就不了了之。”
“有一天,盧誌打獵,追到了一隻獐子,射中一箭,獐子負痛而跑,他一路追去,進入深山之中,迷路了,卻是撞見了一個宅院,宅中的仆役出來,說是早知他要到來,老爺請他更衣登門,他把弓箭放在門外,換上了這家人給的新衣服,登門求見,隻見崔少府在堂上等著他,提及了當年親事,說是女兒已經長成,正好踐諾,那盧誌還有些不信,崔少府拿出了一封書信,信上筆跡正是盧誌已經過世多年的父親的,寫給盧誌,讓其有緣來此需要完婚,於是盧誌再無懷疑,就留在府上,與那崔家小姐結了婚。”
拓跋珪眉頭一皺:“聽起來很詭異啊,深山荒效,亡父,娃娃親,怎麼感覺象是鬼神靈異之事呢。”
崔宏的眼中冷芒一閃:“盧誌成親三天之後,想家中老母,向崔少府辭行,崔少府留之不成,於是讓其出門換上原來的衣服,派牛車送其回去,臨彆之時,對他說,以後我女兒若是生下女兒,則留在我崔家,如果生下兒子,則送還給你盧家,而那崔家小姐,則是歎道,你我的姻緣,剛剛開始就要結束,這是天數,我相信,以後我們會有再見麵的一天。”
“盧誌當時不以為然,坐著牛車回家,在車上睡著了,醒來之時,發現自己已經在家鄉的河邊,他回家見到母親,告及此事,母親卻驚訝地說道,那崔少府早已經去世多年,不知所蹤了,盧誌這才心慌,去山中尋找那崔少府的洞府,卻是始終尋不到了。”
拓跋珪搖了搖頭:“果然是個鬼神之事,看來那崔少府,還有崔小姐都是鬼魂啊,而那個洞府,想必就是崔氏一族的墳墓。”
崔宏點了點頭:“是啊,四年之後,三月三日,盧誌在河邊打魚的時候,又發現了當年送自己回來的牛車,而崔家小姐,抱著一個三歲的男孩,就在車上坐著,夫妻重逢,有千言萬語,卻是化作了一首崔小姐所吟的詩:煌煌靈芝質,光麗何猗猗。華豔當時顯,嘉異表神奇。含英未及秀,中夏罹霜萎。榮耀長幽滅,世路永無施。不悟陰陽運。哲人忽來儀。今時一彆後,何得重會時。吟完之後,崔小姐拿出一個金碗,說道,這個金碗留給你作個紀念,希望你見到此碗,能想起我。”
“盧誌接過了金碗和兒子之後,崔小姐和那牛車突然就消失了,怎麼也找不到,後來盧家因為多了個兒子,生計困難,老母又得了重病,不得已,盧誌上街去賣那個金碗,結果給一個貴婦人看到,那個貴婦的妹妹,當年嫁與崔少府為妻,而崔小姐就是她所生,她看到金碗後,說這是當年自己妹妹陪嫁之物,後來死時傳給了女兒崔小姐,可是崔小姐也是未及成年就故去,於是以金碗陪葬,盧誌得到了這個金碗,又有這樣一段人鬼之戀,看來必是上天的旨意,要讓這個孩兒,從此光大盧家。”
拓跋珪長出了一口氣:“原來是這樣,怪不得那王家會說你們崔家和盧家是鬼怪之子,有這樣一段往事啊,想必那個盧誌後來得了貴婦人的資助,子侄又出了名人,從此成為頂尖的河北世家。”
崔宏點了點頭:“其實,這是後漢年間的事了,後漢光武大帝建國,靠的是河北豪強的支持,所以登基之後,也是大力回報,允許河北的豪強可以兼並土地,發展家族的勢力,於是在河北,盧氏,崔氏,司馬氏這些大家族得以發展。一直到了曹魏時期,我們已經是河北的一流家族。隻是司馬氏篡了位後,卻反過來打壓我們崔氏和盧氏,到了東晉之後,更是直接嘲笑我們盧,崔二家是鬼子,所以我們就絕了回東晉效力的念頭,開始另尋明主了。”
拓跋珪笑道:“你們這些漢人高門世家,難道會擁戴胡人為主嗎”
崔宏淡然道:“隻要是明主,能安定天下百姓,又何必管是漢是胡司馬氏是漢人,卻是八王內亂,禍及天下,苻堅是胡人,卻能天下安定,讓民眾在亂世中得以生存,可見這胡漢之分,本就是愚人癡語,去誆騙那些無知百姓們為自己效力罷了,作不得數。”
拓跋珪點了點頭:“那為什麼你們不去投奔苻堅呢有你們崔家相助,這人也有喜歡賢臣的名聲,王猛就給他重用了,想必他的前秦,也不會完蛋吧。”
崔宏歎了口氣:“苻堅是另一個極端了,過於仁義,沒有自己真正可靠和信任的人,隻有一顆聖人之心,卻無霹靂手段,甚至連慕容垂和姚萇這樣的人也是加以重用,所以早晚必亡,他為了對漢人好,甚至惹得自己的氐族離心,我們看出了這點,所以沒有出來幫他。”
拓跋珪笑道:“那慕容垂呢,他手段夠狠辣,非常務實,是天下梟雄,現在也在河北建國,你們上次既然出賣了盧家,為何不去投奔慕容垂呢要知道,慕容垂也曾經征辟你為官,你若展現才能,必受重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