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鷹嘯傳來,慕容蘭的臉色微微一變,抬頭看向了頭頂,劉裕勾了勾嘴角,隻見這隻飛鷹淩空而下,慕容蘭本能地伸出手想去接,卻是剛伸一半,就停在了空中,因為,她發現,這隻並不是自己的信鷹,而這隻飛鷹,卻比平時的鷹要大了一倍有餘,可謂巨禽,站在劉裕那寬闊的肩膀之上,仍然蓋住了他小半個身子,而它的腳上,卻是綁了一隻羊皮細卷,比起尋常傳信用的細竹筒,也要大上了不少。
徐羨之微微一笑:“久聞極北之地,會產一種叫海東青的猛禽,今天算是見識到了,看來慕容家雖然入主中原多年,但仍然可以在白山黑水間取得這種海東青啊,隻不過,這隻海東青怎麼會在寄奴哥的肩頭落下呢”
劉裕取下了羊皮細卷,一揮手,海東青振翅而起,直上雲宵,很快,偌大的身形就變成了一個黑點,消失於雲層之中,如此迅猛的速度,讓徐羨之都為之色變,笑容凝固在臉上,半天說不出話來。
慕容蘭歎了口氣:“現在我們慕容大燕,已經不再有這種海東青了,此物產於極北,即使是遼東龍城,我慕容氏燕國的祖居,也要再向北走幾千裡,直到勿吉人的地區,才能見到這東西,這些深山老林中的勿吉人,隻臣服於草原的霸主,年年進貢,所以這隻海東青,恐怕是狼哥哥的草原阿乾派來的吧。”
劉裕展開了手中的羊皮卷,儘管他現在經過多年的曆練,已經可以喜怒不形於色,泰山崩於眼前而神色如常,可是看到這個細卷上的字後,仍然不免瞳仁猛地一收縮。
慕容蘭笑道:“怎麼,你的阿乾又帶來什麼好消息了是不是在草原上太順利了,所以向你誇耀一番,還是想你了,要你回去跟他喝酒”
劉裕搖了搖頭,平靜地說道:“都不是的,昨天的最新消息,慕容垂親自領兵攻破長子,生擒慕容永,西燕是徹底完蛋了,拓跋珪派兵救援慕容永不及,已經跟慕容垂徹底翻臉絕交,兩國大戰,就在眼前!”
慕容蘭吃驚地睜大了眼睛:“這麼快雖然我知道魏燕必有一戰,但沒有想到,這麼快就會發生了!”
劉裕沉聲道:“拓跋珪請求我想辦法讓大晉出兵攻擊燕國,迫其分兵,可惜,他高估了我的實力,也不知道我現在的處境,不過,我們的動作要加快了,也許很快,北方就會有劇變。”
他說著,轉身就向著林外走去,他的聲音遠遠地順風而來:“我得馬上去見皇帝了,愛親,娘和弟弟,就交給你了,代我向興弟說抱歉,這回爹還是不能再見她了。”
他的聲音漸漸地遠去,而身影也消失在密林之中,徐羨之歎了口氣:“這些年,真是苦了興弟了,嫂子,我大哥就是這樣的性格,你可多擔待點。”
慕容蘭對外界的一切已經置若罔聞,她的目光投向了北方,喃喃自語道:“大哥,麵對拓跋珪這頭成長起來的草原蒼狼,你這回還能贏嗎”
長子,城頭的西燕大旗,已經換成了後燕的龍旗,城外的一片空地上,幾十名西燕的文武重臣,如尚書令刁雲,大將慕容逸豆歸等,全族長幼,無論男女老少,被如狼似虎的後燕軍士們,如同屠宰牲畜一樣,拖到一個個大坑前,隨著帶兵將校的一聲聲令下,刀光閃閃,人頭滾滾,無頭的屍身就這樣栽倒在那些大坑裡,而千餘名西燕降軍,則是麵如土色,把一個個填滿了屍體的大坑覆土填平,而那幾十名曾經身份尊貴的西燕重臣們的首級,則被插在一根根尖木柱之上,立於長子城門之外,慕容麟一臉殺氣騰騰,指著這些首級,高聲道:“這就是謀害先帝的反賊們的下場,所有鮮卑子民,當以此賊為戒!”
城外的慘叫聲與哭喊聲,還有那些西燕投降軍民戰戰兢兢的歡呼聲,隨風傳進城內宮城的大殿,殿上站滿了頂盔貫甲的後燕軍士,慕容垂一身金甲,坐在胡床之上,他的麵前擺著一個沙盤,而與之隔著沙盤對坐的,則是須發花白,失魂落魄的西燕皇帝,被五花大綁著的慕容永。
慕容農一臉興奮地說道:“父皇,偽酋慕容永,被孩兒親自生擒,他本是想逃向北方秀容川方向的,幸虧父皇有先見之明,早早地派孩兒率兵攔截,不然的話,隻怕真的會讓他逃了。”
慕容寶的臉上肥肉在跳著:“父皇神機妙算,我等皆以為慕容永一定會逃向南邊的東晉,畢竟,晉國的雍州兵馬已經出動救援了,而北方的拓跋珪,卻是我們的屬國,您是怎麼會知道,北魏居然敢出兵救援西燕呢”
慕容垂淡然道:“因為晉國雖然公開出兵,但不過是虛張聲勢,劉裕被拿下,北府軍撤回,而荊州也剛剛落入桓玄之手,他們內部四分五裂,鬥得不可開交,這時候根本不可能起大兵來援,郗恢不過是新官上任,作作姿態罷了,順便也找個借口跟朝廷索要錢糧兵馬,不足為慮。”
“可是北魏就不一樣了,上次他們看到鄴城被黑火摧毀,於是就起了不臣之心,更是公然搶奪劉衛辰進貢給我們的戰馬,前一陣拓跋珪借口要出兵征伐柔然,調集了五萬兵馬,可是這五萬兵馬,卻是不知去向,要是打柔然,有何保密的所以他一定是派兵秘密南下,想要接應慕容永,這點小心思,朕要是看不出來,這麼多年豈不是白過了!如果沒有北魏兵馬的後援,慕容永又怎麼敢出城與我軍決戰呢!”
所有的慕容垂的子侄們個個恍然大悟,齊聲道:“父皇英明神武,孩兒不及也。”
慕容垂在一片山呼海嘯般的馬屁聲中,冷冷地看著麵前的慕容永,擺了擺手:“你們全都退下吧,朕跟這位長安時的故舊,說說道彆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