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序搖了搖頭:“不一定吧,桓玄畢竟沒有官身,無法指揮軍隊,郭銓和馮該二將也許可以以截擊苻丕的借口把二郡的軍隊帶離,但是要想渡過黃河北伐,那是需要朝廷的軍令的,他們絕沒有這個權力,桓玄的目的是回荊州掌軍,證明自己在荊州的影響力,最後討好王忱,為自己謀個職位,可絕不是擅自出兵北伐,他沒有你這麼高尚。”
劉裕微微一笑:“桓玄確實私心極重,但正是因此,他才一定會來,對他來說,不打無把握之仗,如果可能危及到他在荊州的地位,他是絕對不會冒險的,但是這一戰下來,慕容衝精銳主力折損大半,誰都能看到趁勝追擊,攻取並州的機會,桓玄也是一樣,所以他一定會帶領郭,馮二將的軍隊,甚至再帶上襄陽的魯宗之的人馬,動員他能帶走的所有荊州軍,火速北上,絕不會讓北伐的大功,落到彆人手裡。”
朱序沉聲道:“可是王忱才是荊州刺史,他會允許桓玄這麼乾嗎”
劉裕正色道:“王忱和桓玄有同樣的北上理由,桓玄是為了搶功,而王忱,則是為了抑製天師道在中原的擴張,所以,這點上,他們不謀而合。”
朱序的眉頭一皺:“天師道跟王忱又有什麼恩怨”
劉裕微微一笑:“朱將軍久在邊鎮,不知現在朝中的情況,天師道本是那刁逵兄弟,引見給會稽王的,一開始是為了他們這些高門世家,王公貴族煉製各種五石散,以方便行房之用,但漸漸地,會稽王發現天師道的這些人,有軍政才能,勝過王國寶之流,於是就開始重用天師道中人,如此一來,本來一直得寵的王國寶,王忱兄弟,就平憑了一個強力的競爭對手,所以王國寶借著自己的勢力,把天師道教主孫泰,趕出了京城,也限製他們在吳地傳教,這才有了孫恩,盧循,徐道覆這三傑來中原發展。”
朱序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這麼說來,這一戰顯示了天師道的實力,王忱會非常害怕,所以要出兵中原,趕走盧循等人”
劉裕正色道:“這是一定的,王忱也不是草包飯桶,他知道天師道的危害和煽動力,但這次見識到天師道可以用藥物創造出一支怪物軍團之後,他是不可能繼續在荊州坐視的,所以,隻要朱刺史馬上把今天這裡的戰況告知王忱,他是會以十萬火急的速度,親自提兵從江陵出發,與桓玄會合,共赴洛陽的。”
朱序笑了起來:“你覺得他會來把天師道趕走恐怕沒這個本事吧。而且,這樣的事情,我作為臣子應該是直接向朝廷彙報,為何要告訴王忱”
劉裕搖了搖頭:“爭奪人心他自然不如盧循,但他畢竟是朝廷命官,有官身在此,如果朱刺史你向王國寶王仆射馬上報告今天這裡發生的事,王仆射會第一時間找他的兄弟商量對策的,三天之內,援軍就會出發。您還可以跟王忱單獨修書一封,說你要提兵追殺慕容永,洛陽一帶的防守,請他幫助協助,這是友軍和鄰州之間正常的公務請求,沒有違規之處。”
朱序點了點頭:“不管王忱會怎麼來管理這些中原塢堡,從天師道手裡爭取人心,隻要他肯帶兵前來,或者桓玄帶兵前來,就能守好後方了。你的提議很好,我會按你說的上表,寫信。桓玄那裡,要我做些什麼通知他呢”
劉裕笑道:“桓玄離這裡不遠,他一定早就派了斥候在這裡偵察,不用你通知他,他自然對這裡的情況一清二楚,隻怕前兩天我連勝慕容永的先頭部隊時,他就開始觀望和作北上的準備了。”
朱序輕輕地歎了口氣:“若不是襄陽失守,我被前秦俘虜,隻怕這會兒,我還會在桓玄的帳下作為桓家舊將效力呢。當年桓公功比天高,也產生了野心,我苦諫不得,最後被他冷落,想我朱家世代在荊州為將,我這輩子都跟隨在桓公左右,卻是那樣的結果,現在眼看著少主又要走老主公的老路,我有義務提醒他,大是大非麵前可不能犯錯啊。”
劉裕微微一笑:“如果朱刺史知道這些年桓世子做了些什麼事,隻怕你就不會這樣想了,罷了,有些事情,您還是不知道的好,我們還是繼續說另一路吧,那便是我們北府軍的大軍了。”
朱序的麵露喜色:“難道你出發前就跟王鎮軍說好了,讓他大軍繼進”
劉裕搖了搖頭:“不,不是這樣的,王鎮軍一心想讓我留在廣陵,助他重建北府大軍,行晉陽之甲,清君側之舉。我就是為了避免讓北府軍陷入內戰,才把軍中這些老弟兄們帶來洛陽的,事到如今,也不妨跟朱刺史明言了。”
朱序長歎一聲:“王鎮軍為人忠正剛烈,但凡事操之過急,當年他的父親,就是出了名的急性子,曾經吃一個雞蛋的時候,怎麼也剝不下來那蛋殼,結果最後氣急敗壞地把這雞蛋扔到地上,用腳踩爛,然後把這些碎蛋黃抓進嘴裡吞下了肚,得意地宣稱他還是吃到雞蛋了,其父即此性格,王鎮軍與其幾乎是一個模子出來的,隻怕我大晉若有內亂,必是王恭的執念所引發。”
劉裕正色道:“所以我不能讓他有北府軍的力量,去行那清君側之事,如此必然內戰爆發,北伐也就無從談起了。他本來對我來洛陽不報什麼希望,但我這次真的成了事,那他絕不會坐視了,劉牢之已經招兵買馬了很長時間,借著這次大破慕容永的機會,如果我們繼續北上並州,那北府軍也必然會再次出動,一雪前恥,這是為公。從私心的角度上說,王鎮軍也不可能坐視中原被王忱控製,就算是昌道之爭的搶地盤,他們也都會不甘人後的,所以,旬日之內,兩支援軍必到,而我們要做的,就是全力追擊慕容永,收複並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