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昌的眉頭一皺:“劉壯士,這個道理,董某自然明白,隻是入了洛陽,就能保住我們嗎不入洛陽,就一定會給屠殺我看未必吧。容老夫說句你不愛聽的話,大晉棄我等如草芥已經不是一兩次了,自從西朝傾覆以來,連洛陽城都多次放棄,更不用說我們這些山野之中的塢堡主了,你這樣堅持讓我們去洛陽,究竟是想保護我們,還是要趁機兼並我們的部眾呢”
劉裕微微一笑:“若是想兼並董莊主的部下,何必在這西燕來襲之時呢,大晉占據洛陽已經有多年,早就可以過來強行兼並了,就是考慮到中原父老多年來習慣自立,不樂意被統治,所以才會有免除賦役的詔令,但國家和朝廷不收你們的稅,不征你們的丁,並不代表不保護你們,你看,這回有胡虜來襲,我們不就來援了嗎”
董神虎睜大了眼睛:“爹,他說的有點道理啊,朝廷以前最多隻是發個公文,我們給點糧食也就打發了,這回可是真正派軍來保護咱們呢。”
董昌勾了勾嘴角:“可是我們的多年基業,都在這董家塢,要真跟了你們去洛陽,以後還回得來嗎”
劉裕笑道:“放心,洛陽城的情況我知道,自己的軍糧都要靠後方彭城一帶千裡轉運過來,朱刺史自己都是軍糧短缺,哪有餘糧來養活你們這十餘萬的周邊百姓,現在是為了保你們的身家性命才要你們入城,打完仗後你們想留下來他都變不出糧食給你們吃呢。到時候還會放你們回來種田,至於要不要交稅,就看朝廷的旨意了。我想,如果這次能同心協力,共保洛陽,打完之後該怎麼做,董莊主是聰明人,也應該清楚的。”
董昌歎了口氣:“若是朝廷真的有愛民之心,也有護民之力,我等自然樂意為朝廷效力,劉壯士,我不信大晉朝廷,但這兩天你的行動,打動了我,我信你的話,說吧,現在要我們怎麼做。”
劉裕的心中大喜,拉住了董昌的手:“董莊主,你肯這樣想,真的太好了,還請你下令,把所有能隨身攜帶,或者是能用小車推走的糧食,一並帶上,帶不走的糧食,就地藏好,不要留給鮮卑人,這董家塢隻是暫時放棄,打完仗還要回來的,沒什麼舍不得的。”
董昌點了點頭:“我們本就是亂世流民相聚,多半在前秦滅亡前也並不是本地人,沒多少可以帶的,也沒什麼舍不得的,糧食這些,我們平時早有藏處,寨中隻是少量口糧,也不用刻意地隱藏什麼,直接就能上路,一天之內,我們就能到洛陽。”
劉裕點了點頭:“如此甚好,西燕軍的主力恐怕正在渡河,兩天左右的時間就會殺到這裡,所以我們的動作還要加快,如果可以的話,還請董莊主以狼煙通知這氓山中的其他各寨首領,讓他們也向洛陽撤離,西燕大軍一到,這裡沒有一個塢寨可以自保,隻有撤往洛陽,才有活路。”
董昌的眉頭一皺:“不是所有寨主莊主都如我一樣相信劉壯士的,畢竟他們沒有親眼見過你打仗的本事,除非是我召集他們過來開會,再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才有可能。”
劉裕歎了口氣:“那隻能儘人事,聽天命了,氓北二寨的慘劇,應該也能讓不少人清醒,隻要莊主說明那還隻是西燕軍的先頭部隊所為,現在他們前鋒儘滅,大軍若至,必然瘋狂屠戮報複,我們在洛陽無法護他們的平安。”
董昌的眼中光芒閃閃,一咬牙:“劉壯士,我跟你說實話吧,其實,現在氓山,乃至整個中原地區,大部分的村寨與塢堡,已經不象以前那樣同氣連枝,互相支援了,我的話也沒多少人會聽,你若想要他們聽你的號令,最好去找天師道的人發話。”
劉裕的臉色一變:“天師道他們不是在江南一帶傳教嗎,怎麼來這裡了”
董昌歎了口氣:“天師道一直在北方有其勢力,以前前秦時期,國家大力推廣佛教,天師教在北方受到不少的限製,加上與晉國敵對,前秦朝廷多次下令抑製道教傳播,可是前秦崩潰之後,中原成為無主之地,天師道的弟子,往來於各個塢堡之間,還組織了不少村寨對抗那些馬賊與小股盜匪,很得人心。我們董家塢這種是大寨,可以自保,但很多幾十戶,百餘戶的小寨子,就完全要靠天師道的幫忙了。不少寨子,平時都常駐一些天師道弟子,平時傳教布道,一旦有敵來襲,則召集附近各寨的弟子,帶著各村村民來支援,效果可比我們這樣好多了。”
劉裕的眉頭越發地皺起:“那莊主可知這附近的天師道的主事者是誰如何才能聯係到他”
董神虎搶道:“是天師道教主孫泰的侄子,天師道的大師兄孫恩,他常在滎陽一帶活動,不過,昨天出了氓北二寨被屠的事情,想必他也會很快往這裡趕來了。除此之外,天師道的兩個大師兄盧循,還有徐道覆也是在中原一帶響當當的人物,多次帶各寨打退各路匪賊。”
劉裕冷笑道:“原來是他們三個,怪不得這些年中原的塢堡幾乎全都處於獨立狀態,完全不理會朝廷了。”
董昌睜大了眼睛:“劉壯士認識他們三位嗎”
劉裕點了點頭:“當然,這三位是我們的老相識了,甚至也加入過北府軍。現在盧循就在洛陽的金墉城要塞呢,我也是剛剛得到的消息。”
董昌笑了起來:“那看來不需要我做什麼了,你直接跟這位盧師兄聯係便是。”
劉裕搖了搖頭:“不,董莊主,這事還是要你去做,不管怎麼樣,這是我請你把朝廷的正式命令下發,如果是通過天師道,那就是一個彆的組織能代替朝廷下令了,我不能讓中原各地,隻知有天師道,不知有大晉朝廷和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