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之後,銀勾賭坊的大門被重重地關上,劉裕與諸葛長民並肩站在一起,看著諸葛幼民指揮著一批護衛,把大門上加了一把大鐵鎖,而一張剛剛寫好的“永不開張”的牌匾,正在被劉鐘指揮著另一批賭徒們掛上門梁那裡,諸葛長民默默地看著這一切,輕輕地歎了口氣。
劉裕麵無表情地說道:“長民,讓你這些年的積蓄就這麼打了水漂,對不住了,不過,你要是信得過我劉裕的話,你今天所失去的,以後一定能回來。”
諸葛長民點了點頭:“昧了良心的錢,賺再多也不行,今天我還得感謝你把我給罵醒了,要是我真的走出了那步,把兄弟們賣去格鬥場,這輩子恐怕都難再心安了。”
劉裕微微一笑:“那看來上天安排了一切,讓我在你走出這步前就回來了,阻止你鑄成大錯,不過,我真的沒有想到,幾年不見,京口居然變成了這樣。難道沒了謝家,我們就得任人魚肉了以前謝家組建北府軍之前,也不是這個樣子吧。”
諸葛長民咬了咬牙:“以前北府這裡隻是征兵之地,也沒有太多的是非,但前幾年北府軍天下無敵,引人注目,誰都想控製這裡,控製了京口,就掌握了天下強兵,刁家兄弟不過是個中等世家而已,他們的背後是會稽王,王國寶他們,大概他們覺得隻有先打掉了京口人的傲氣,才能掌握這裡吧。”
王恭的聲音在二人身後響起:“諸葛軍主說得一點不錯,他們就是想要奪走京口人的血性,要的是一幫順從的,聽話的奴隸,而不是軍人!”
諸葛長民的臉色一變,轉過身,隻見王恭一身便裝,飄飄若仙,在一幫強悍的護衛簇擁之下,站在他們的身後,而為首的一員鐵塔般的護衛,可不正是劉牢之除此之外,劉襲,孫無終,高素,何衡,諸葛侃等一乾北府軍宿將,都站在他身後,而虎背熊腰的劉敬宣,則站在靠後的位置,扛著大鐵錘,對著劉裕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
劉裕微微一笑,對著王恭拱手行了個禮:“王鎮軍,您怎麼來這裡了這會兒您應該在刺史府裡視察公務才是。”
王恭哈哈一笑,上前拉起了劉裕的手:“聽說你不在家裡陪著家人,卻來銀勾賭坊了,我就知道會有好戲,所以,直接就過來啦。”
說到這裡,他看著那上了鎖的賭坊大門,輕輕地搖了搖頭:“可惜我還是來晚一步,好戲已經收場了。看著這裡,就想到十年前,你我就是在這裡初遇,初識的吧。”
劉裕搖了搖頭:“我們的初遇應該是在蒜山的七裡渡那裡,至於在這裡,那次我挺丟人的,讓鎮軍見笑了。”
王恭的眼中閃過一絲黯然之色:“景物依舊,人事已非,京口還是那個京口,你我卻不是昔日的你我,還有幼度…………”
說到這裡,他的聲音有些哽咽,收住了話。
劉裕的心中也是一片黯然,歎道:“怪我回來得太晚,無論是相公大人還是玄帥,都沒趕上見他們最後一麵。當年我年少無知,是個爛人,嗜賭好騙,總想著投機取巧,若不是他們領我走上正確的人生之路,現在的我,不知道還是什麼樣子。所以,我不能讓京口的兄弟們象我當年那樣走彎路,這裡的賭場,妓院,都不應該存在。”
王恭點了點頭:“我以前雖然有所耳聞,但沒有親眼見過,劉裕,這件事情,我支持你,我這就會向朝廷上表,陳述這京口的特殊性,以賭博誘騙人傾家蕩產,賣身為奴,隻要我還是揚州刺史,隻要我還是北府軍鎮軍將軍,就絕對不會允許發生。”
劉裕微微一笑:“謝過鎮軍,不過我想今天給我這麼一鬨,那些在這裡開賭場的人,恐怕是開不下去了,現在全京口的父老都知道了他們的計劃,再也不可能給他們愚弄和欺騙了,隻怕刁刺史也快要轉任他處啦。”
王恭勾了勾嘴角,對身後的一眾將軍與護衛們沉聲道:“好了,這裡看來沒事了,我多年沒回京口,今天難得可以走走看看,不用跟著我了,劉裕,你可否願意,給我當一次向導,引我四處轉轉呢”
劉裕知道王恭的用意,他點了點頭:“求之不得。”
王恭笑著向前走去,他負手背後,意氣風發,寬袍大袖,配合著那及胸的長髯,俊朗的麵容,當真是飄飄欲仙,整個人都仿佛在飛一般,而劉裕則是步伐沉穩地跟在他的身邊,稍稍靠後一點,更顯得他的風頭一時無兩。
在官道上走了百餘步,身後的人已經隔了挺遠,王恭才恨恨地說道:“寄奴,你這回看到了吧,這些個惡賊,把國家禍害成什麼樣了,隻要不除掉他們,朝堂永遠不得清肅,你我的大誌,也絕不可能成功。寄奴啊,上次在廣陵的時候,你我沒時間細聊,我讓你考慮的事情,你說要回家之後再作答複,今天你也看到了那些人是如何禍國亂政的,現在可以給我一個滿意的答案了嗎”
劉裕的心中暗歎,這王恭還是過於激進,總想著靠一腔熱血就消滅異已,即使王國寶和他身後的會稽王有萬般不是,起碼也是朝廷重臣,隻靠著北府兵就想清君側,隻會讓內戰提前爆發,自己萬萬不可以在這個時候讓他產生錯覺。
念及於此,劉裕正色道:“王鎮軍,這幾天我反複地想,您的愛國熱忱和遠大誌向,我萬分佩服,隻是在我看來,現在並不是動手的時候,您如果真的想要實現大誌,應該再好好忍耐,以待時局變化。”
王恭的臉色一變:“什麼,再忍耐要忍到什麼時候我上次就說過了,是陛下,聖上有意掃清那些不思進取,昏庸無能的世家官僚,才讓我上任這揚州刺史,才讓我掌握北府軍,就是要行清君側,正國本之事。你看看,現在連京口都給這些奸賊禍害成這樣了,你還要忍耐劉裕,你到底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