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歎了口氣:“劉希樂沉迷權勢,想找靠山,這點可以理解,可是斷不至於如此愚蠢,不管怎麼說,京口是他的家,北府兄弟才是他真正的依靠,如果因為給刁家做事而得罪了京口兄弟,那是舍本逐末,他這麼精明的人,怎麼會不知道呢”
劉穆之冷笑道:“隻怕是因為給人拿住了把柄吧,上次鄴城戰敗,連劉鷹揚都要承擔責任,丟了軍職,換了劉毅,隻怕會懲罰更重,本來那些個高門世家找不到你來出氣,就想找劉毅來頂罪,可是現在劉毅卻是安然無事,顯然是得到了現在當權世家的赦免,除了會稽王司馬道子和王國寶,還能有誰呢”
劉裕冷笑道:“朝堂黑暗,蛇鼠橫行,國將不國啊。難道王家,庾家這些大家族都這樣眼睜睜地看著朝政敗壞再說了會稽王也好,皇帝也罷,他們是想讓司馬氏自己收回這失去百年的權力,趕走一個謝家,再扶上一個王國寶,有什麼區彆”
劉穆之笑了起來:“幾年不見,寄奴你的見識可是長進很多啊,不錯,這回新一輪的大晉權力鬥爭已經開始,司馬道子本來是想親自掌握北府軍,但是皇帝和王國寶都堅決不允許,接著王國寶的弟弟王忱也有意掌握北府軍,又給皇帝兄弟二人聯手否決,由此可知,誰也不想讓北府軍落到彆人手中,三方的明爭暗鬥已經開始。”
劉裕點了點頭:“那玄帥有沒有意向中人你說的王恭,消息確實不”
劉穆之正色道:“是我的嶽父說的,消息應該準確無誤,王恭已經私下裡找過他,想讓他繼續擔任參軍一職了,嶽父大人來問我的意見,我跟他說,堅決不能去,現在的北府軍這鎮北將軍,五州都督一職,絕不是什麼好差事,稍有不慎,就會卷入你死我活的權力之爭當中,連家族都無法保全了。”
劉裕笑道:“你看的倒是挺準的,現在的北府軍,是各方勢力都想爭奪的,失掉了謝家這個共同的敵人,隻怕連皇帝兄弟二人都會生出矛盾,畢竟共患難容易,想同富貴,哪怕是親生兄弟,也未必能行了。對了,你夫人現在還好吧,有沒有給你添幾個大胖小子”
劉穆之哈哈一笑:“倒是生了個兒子,當時北伐剛剛失敗,相公大人身患重病,無論是北府軍還是我個人的前途,再或者是國家的前途,都讓人憂慮,更讓人憂慮的,還是你的生死,所以我給兒子取名叫劉慮之,是個大胖小子!”
劉裕點了點頭:“難為有你這樣的兄弟,給兒子取名還想到我。對了,夫人身體怎麼樣,我倒是懷念上次她給我們準備的那頓飯了,這些年走遍天下,天南地北,但那頓飯的感覺,卻再也吃不到了。”他說著說著,想到當年從軍之前,劉穆之的夫人曾經賣發沽酒買肉,以解夫君剛剛在娘家人麵前受到的屈辱往事,心中不由得一酸,又不免為曾經共患難至此的胖子夫妻能渡過艱難歲月,終於有所成就,也後繼有人而感到由衷的高興。
劉穆之微微一愣,轉而笑了起來:“她的手藝還可以,雖是世家小姐,但也曾經跟幾個手藝不錯的廚娘學了一些烹飪之道,上次你走之後,她還說不知道是不是不合你的胃口,要多學一些呢,這些年我到處吃各種好吃的,回去都會跟她說,她也會學著做,你若是現在再去我家,肯定能吃到不一樣的東西了。”
劉裕的心中猛地一沉,他突然意識到了一件可怕的事,眼前的這個談笑風生的胖子,隻怕未必是劉穆之本人,那一頓飯,肯定是劉穆之這輩子吃過的最難忘的一頓,怎麼會連夫人舉案齊眉,賣發換來酒肉這些事情都記不得了呢
劉裕的腦子在迅速地轉動著,眼前的這個顯然是個西貝貨,可是他卻對劉穆之的底細知道得一清二楚,甚至對他這種吃相都模仿得如此維妙維肖,這樣的本事,潛伏在謝道韞身邊居然都沒有被發覺,那所圖者大,一定就是最危險,也最凶殘的那個刺客了,極有可能,就是那個看不見的黑手,陰影集團所派來的。
劉裕的背上冷汗直冒,但就在這一瞬間,他有了一個新的想法,也許,從這個假貨的身上,可以發現有關那個陰影集團的蛛絲馬跡,自己多年來一直求而不得的敵人,說不定可以在這個假劉穆之的身上,暴露出行蹤。
這些想法,隻是電光火石般地在劉裕的臉子裡閃現,但仍然讓他有那麼一瞬間的愣神。“劉穆之”看著劉裕走了神,臉上帶著笑容:“怎麼了,寄奴,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
劉裕哈哈一笑,回過了神:“我隻是有點感慨,為什麼,為什麼要讓我吃到那麼好吃的東西,這些年我一直都沒再吃到那麼好吃的一頓了,不管怎麼說,以後回到晉國,我一定要讓慕容蘭跟你家夫人學學做飯,哪怕有個三成本事,我也不用擔心吃飯的問題啦。”
劉穆之笑道:“你真的決定要回晉國了還要帶著慕容蘭回去”
劉裕點了點頭:“既然妙音不在這世上了,無論是為我,還是為她,我都要報仇,我要讓所有害我的人,所以拆散我和妙音的人,都付出代價,我會回晉國,複仇!”
劉穆之的眼中閃過一絲迷茫:“等一下,寄奴,你說什麼,妙音不在這世上了這是什麼意思”
劉裕的心中一動:“不是夫人說,她已經去世了嗎,難道她在騙我”
劉穆之的嘴角勾了勾,轉而笑了起來:“她這麼說,也不算是錯,不過這個去世,跟你想的,跟我們普遍認為的還不太一樣,她沒有死,而是出家了,現在的王妙音,法名支妙音,已經是建康城中香名遠播,才藝雙絕的比丘尼,就連皇帝和會稽王,都是她的庵中常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