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鐘之後,拓跋珪的臥帳之內,一個二十出頭,黑瘦精乾的壯士,站在拓跋珪和劉裕的麵前,正是那尉古真。
拓跋珪的目光死死地盯著尉古真:“古真,想不到你我兒時就是一起長大的朋友,我回草原的時候,也是你第一個來迎接我的,你居然會是慕容垂的人!”
尉古真坦然道:“慕容氏對我有恩,更是控製了我的家人,彆說是我,就是少主你,不也是在他身邊多年嗎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跟你一樣,可以扔下自己的母親和女人不管的。而這,也是我追隨你的原因,因為,能做到這點,才是草原真正的雄主,一如偉大的冒頓單於。”
拓跋珪冷笑道:“你追隨我的方式,就是準備向賀蘭染乾,賀蘭盧來出賣我讓他們殺了我,對嗎”
尉古真搖了搖頭:“不,少主,如果沒有蒼狼大人找到我,把我解救出來,我既不準備出賣你,也不準備連累家人,一死了之,是我下的決心。”
拓跋珪睜大了眼睛:“你真的寧可死也不出賣我”
劉裕點了點頭:“他沒有說謊,慕容找到他下令的時候,他正準備自殺呢,那時候誰也不知道我們會向他下相反的命令。”
尉古真朗聲道:“賀蘭盧之前就找過我,但被我拒絕了,可是我知道,他會找到能對我下令的人,少主經曆了這麼多磨難,一定可以複興代國,我隻遺憾我看不到這一天了,為了不連累家人,隻有我自己去死了。”
拓跋珪長身而起,上前緊緊地抱住了尉古真:“我的兄弟,我果然沒有看錯你,我就知道,你是不會背叛我的,這些天我看你心事重重,問你什麼事你又不肯說,我就知道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你知道嗎,我一直等你自己說出來,咱們早就約好的,有什麼為難之事,一起麵對,同生共死!”
尉古真的眼中淚光閃閃:“若不是我的家人被慕容垂控製,我早就向你坦白一切了,好在蘭公主答應放了我的家人,我相信她。隻不過賀蘭兄弟已經存了害你命的心,這賀蘭部,少主不能再呆了,我去拖著他們,你趕緊走吧。”
拓跋珪冷笑道:“既然他們處心積慮地要來殺我,我就這麼一走,豈不是讓他們看扁了再說,我這一走,顯然就出賣了你,你對我忠心,我自然不會拋下你,古真,你現在就去告訴賀蘭染乾和賀蘭盧,我今天晚上,就在這個帳內,讓他們前來殺我好了。”
尉古真的臉色一變:“少主,萬萬不可,這回他們派來的可是獨孤部過來的幾十名精銳殺手,獨孤部著名的勇士候引乙弗帶隊,您沒帶兵馬,隻靠我們兄弟這些人,怕是有危險。”
拓跋珪笑著擺了擺手:“我回草原,就是不怕任何危險,生死置之度外。去吧,古真,我已經有了全盤的計劃了,不用擔心我。”
一個時辰之後,拓跋珪大帳之外,百餘步處,草叢之中,伏著四十餘名一身草綠色偽裝的殺手,他們的手中持著弓箭,背上插著大刀,從他們在草叢間閃轉騰挪的矯健身手就可以看出,這些人都是一流的殺手。
為首的一個,身長八尺有餘,在草原人中絕對屬於大漢了,頭如巴鬥,儘管蒙著麵,但是額頭到鼻梁處的一道又斜又長的刀疤卻是可以看出,這是一個經曆了無數生死搏鬥的悍將,此人正是草原上著名的勇士,號稱獨孤部第一殺手的候引乙弗。
尉古真一襲黑衣,潛伏在他的身邊,候引乙弗的眼睛,死死地盯著百餘步外的帳蓬,這附近的二十餘座帳落,隻有這一座,還亮著燈火,帳門大開,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在炭火盆之後,拓跋珪正襟危坐於一個小榻之後,而他的手中,則拿著一卷竹簡,他的全身都披著上好的鐵甲,甲片的精鋼葉子,在火光的照耀之下,閃閃發光,而大弓和一把雙手大刀,則就放在他的右手邊,現在的拓跋珪,不是兩個時辰前那個一身禮服,與賀蘭訥把酒言歡的少年,而是一個全副武裝,如臨大敵的將軍。
候引乙弗咬了咬牙,低聲道:“尉古真,這是怎麼回事怎麼看起來拓跋珪,早就有所防備了”
尉古真搖了搖頭:“他每晚都是這樣,雖然住在彆人的帳蓬裡,但是都是鎧甲不離身,武器在手邊。”
候引乙弗的神色稍安,轉而又是眉頭深鎖:“不對啊,他這樣大開帳門,象是等著我們去,彆的帳蓬裡,卻是沒有一點動靜,倒象是設下了埋伏。”
尉古真歎了口氣:“這點我就不知道了,今天晚上本來是我在外值守,但我卻要引你們來刺殺,是不是這點讓拓跋珪發現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候引乙弗咬了咬牙:“管不了這麼多了,我們接到的命令就是要殺了拓跋珪,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他的手下就算全在,也不過二十餘人,我們未必會輸。”
尉古真低聲道:“乙弗大哥,千萬彆低估了拓跋珪啊,就象劉顯,也以為他隻有二十餘人,但是實際上他早就在彆處埋伏了兵馬,才能全殲劉顯的兄弟們。今天我看這架式有點古怪,拓跋珪有什麼事都不會告訴我們,上次在七介山,也是我們在戰前才被告知本方的實力。”
候引乙弗的臉色一變:“你的意思,是拓跋珪早有準備”
他的話音未落,卻隻聽到帳中的拓跋珪突然朗聲道:“三更燈火五更雞,正是男兒讀書時,外麵的朋友,既然來了這麼久,何不進帳坐坐,草原夜裡風大蟲多,我這裡有火盆,暖和。”
候引乙弗連忙低下了頭,不敢再發一聲。
拓跋珪的目光投向了眾人藏身之草叢,笑道:“怎麼,連號稱獨孤部第一勇士的候引乙弗,也變得這麼藏頭縮尾了嗎罷了,上次在獨孤部的時候,曾和你約定要一較箭法,這次正好可以比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