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一動不動地看著青龍,久久,才激動地說道:“果然是你,青龍,給我個理由。你應該是我們中所有人對北伐最熱心的一個,為什麼連你都要做這種事這麼多年來,你一直怪我毀了桓溫當年的北伐,甚至為此與我絕交,可是二十多年後,你為何又要親手做這種事你很清楚,劉裕不是我們謝家的人,他是國家的利劍,大晉的堅盾,你害了他,就是毀了我們大晉北伐的希望,這一點也不象你做的事!”
玄武越說越激動,說到最後,幾乎控製不住地發抖,氣喘籲籲,能把曾經在海上麵對驚濤駭浪而麵不改色的謝安氣成這樣,若是有其他人見了,恐怕是做夢也不會相信的。
青龍靜靜地坐在那裡,聽謝安最後幾乎是吼完,才歎了口氣,搖了搖頭:“玄武,你為你們家族想要獨霸天下的**所衝昏了頭腦,失掉了作為一個世家掌門最需要的理性判斷,我越來越覺得,讓你在這個時候下台,真不是什麼公報私仇的事,就算沒有這次的陰謀,你也不適合繼續當大晉的執政了。”
玄武厲聲道:“你彆東拉西扯的,先回答我的問題!”
青龍平靜地說道:“這個問題我本沒有必要回答,因為劉裕已經死了,你就是說破天也不可能讓他複活,不過看在你我相交相識幾十年的份上,我還是回答你,謝安啊謝安,你難道就不知道,我們最危險的敵人,永遠不是北方的胡人,而是在我們的內部”
玄武不屑地冷笑道:“是啊,就是我們坐在這裡的四個人,互為敵人,勾心鬥角,所以大晉永遠形不成合力。”
青龍搖了搖頭:“我說的不是我們,我們再怎麼鬥,就算鬥成現在這樣,還是可以坐在一起談話,最後妥協,因為我們有相同的血,是一路人,因為我們的實力相當,互相牽製,能達成這種微妙的平衡,所以百年以來,鬥而不破,既有爭鬥更有聯合,而大晉的天下,也是這樣維持著。”
“外敵入侵我們能齊心協力,平安無事時又會爭權奪利,為樹立家族威望會爭搶著北伐,奪取功名回來執政,靠著這些辦法,我們反而一直能主動北伐,以攻代守,是以百年大晉,除了這次的淝水之戰,沒有一次讓胡騎南下過。”
“即使是秦國苻堅的百萬大軍,在我們的團結一心麵前,也是土崩瓦解,何也不就是因為我們這樣鬥來鬥去,世家天下都有優秀的人才當家,可以讓大晉有強大的實力嗎”
“可是劉裕跟我們不一樣,他不是世家,雖是士人,卻與寒門無異。我們世家的實力和根基來源於哪裡來源於對於底層的平民,還有土地的占有,尤其是南下的北方流民,都成了我們的莊客,樂屬,我們要保家族的存續,要保我們的子孫的吃飯,就不能不讓這些人為我們所用,國難當頭可以出人出糧,但要是真把這些人交給國家,朝廷,那我們是絕不會答應的。”
玄武冷笑道:“你沒有家國之心不代表彆人沒有,北府軍就是我們謝家一手組建,其中不乏我們謝家的莊客!”
青龍冷笑道:“是嗎你謝家想奪權不要說得這麼義正辭嚴,真有這種為國之心,為什麼當年桓溫北伐時你不這樣做玄武,你跟桓溫就是一路人,都是想通過北伐建功來讓家族地位上升,最後走司馬氏篡魏之路罷了,隻不過這次你的機會更好而已,或者說,有劉裕這種真的想北伐,不顧自己功名的愣頭青,讓你第一次有了北伐成功的希望。”
玄武的眼中光芒閃閃,卻是無法出言反駁。
青龍頓了頓,繼續說道:“但是如此一來,我們世家長期把握權力,不給寒門和次等士人上升的機會,九品中正和察舉製度決定了大晉的權力不會出於我們之手,這也是百年來我們能一直坐在這裡的原因。可是兵強馬壯方為天子,自古以來,從沒有不掌握軍隊就能掌握權力的人,我們可以用我們手上的權力把我們的子侄送到軍中為將為帥,但是劉裕的出現,就是我們最大的危險!”
朱雀點了點頭:“不錯,青龍說的有理,劉裕是能得士兵們從心底的支持的,甘願為之效死,這是無法用榮華富貴所換取的,對於劉牢之,劉毅這樣的人,我們可以拉攏,收買,如果有異心還可以調離,但是劉裕,他的身上有一股魔力,可以讓接近他的人,不知不覺被他的魅力所吸引,所打動,如果將來有一天,他發現北伐失敗都是我等內鬥的結果,那他終將脫離我們的控製,登高一呼,帶領那些軍漢們把我們全都除掉。”
白虎冷笑道:“隻怕這回他已經發現了,桓玄的身份在他的麵前暴露,如果讓他活著回來,他第一個就饒不過桓玄,桓玄若給他咬上,我們遲早要暴露,到時候根本無法向天下人交代。隻衝著這點,他就必須死!”
玄武咬牙切齒地說道:“你們都清楚,劉裕是不世出的軍事天才,而且隻想北伐成功,對政治權力毫無興趣。毀了他,就是毀了北伐的希望!寧可除掉桓玄滅口,也絕不能失掉劉裕。”
青龍冷冷地說道:“是啊,劉裕是對政治權力毫無興趣,可是你玄武大人的興趣可是大得很哪。你讓王妙音接近她,嫁給她,以後就可以用你這個冰雪聰明的外孫女來控製他,到時候把一切世家間,我們之間的矛盾都說成是我們這些奸人害你偉大光明正確的謝相公。”
“然後讓你那威震軍中的好孫女婿一次次地發兵清君側,等到這裡隻剩你一張座位的時候,你就可以用你那無野心的國之寶劍,大晉堅盾去橫掃中原,收複兩京,成為青史留名的賢君名將,留下千古美名,而我們這些人,說不定在史書上就從來不會存在過,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