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敬宣睜大了眼睛:“父帥,這樣太過冒險了吧,我軍勝在甲兵犀利,裝備精良,靠的就是這鐵甲鋼刀,若是不著甲,不帶拒馬之類的軍械,碰到大批敵軍主力,如何應戰”
劉牢之笑了笑,自信地說道:“兵貴神速!”
孟昶的眉頭微皺:“大帥,雖說兵貴神速,但是我軍若是放棄了甲胄與輜重,突然遭遇敵軍騎兵,如何抵擋”
劉牢之不在乎地以馬鞭指向四周:“敵軍軍心早已經散了,我軍還沒有殺到,就這樣丟盔棄甲,若是真的發現我軍出現在他們後方,根本不敢作戰,隻會一哄而散,現在慕容垂眾叛親離,前有丁零人的突襲,後麵麵臨我軍的追擊,隻要兩者同時殺到,那他必敗無疑。若是我們在這裡仍然不緊不慢地行軍,隻會給他抓住機會,先破丁零,然後就可以收攏人心,跟我們整軍再戰。”
“當初苻堅放慕容垂去關東的時候,也是以為他不過幾十護衛,不可能從事,結果讓他成了今天的氣候,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打蛇不死,必受其噬,今天我們已經把慕容垂逼入了絕境,隻差這最後一口氣,咬咬牙,衝上去,他的意誌就先垮掉,我相信我們北府軍的將士,有著最好的耐力,最精良的武器,最強的戰鬥技巧,即使沒有鐵甲和拒馬,也能戰勝燕軍,傳我將令,就說北方百年來的財富,都在慕容垂的軍中,擊敗燕軍之後,所有戰利品,任眾軍自取!”
劉牢之下完令,眼中冷芒一閃,打馬而去,劉毅笑著看著一邊的孟昶和劉敬宣:“這時候就是要比用兵狠,如果是劉裕在這裡,也會跟大帥作同樣的選擇的。”
他說著,大笑幾聲,也緊跟劉牢之而去,劉敬宣搖了搖頭,對著身邊的傳令兵說道:“還愣著做什麼,快把大帥的軍令傳達,一刻鐘之內,所有輜重和盔甲都留在南岸,輕裝前行!”
他說著,跳下了戰馬,在一邊開始解起自己的衣甲來,一邊脫,一邊對著身邊沉默不語的孟昶說道:“彥達,這裡就交給你看守了,你帶二百人留守,若遇大批敵軍,記得放狼煙。”
孟昶歎了口氣,回頭指向了身後的十餘輛大車,上麵放著五顏六角的壇壇罐罐:“把這些五石散也帶上吧,我覺得你們會用得著的。”
道邊,一處小林裡,幾百名北府軍軍士,正在解脫身上的重甲,與在這五橋澤路邊換裝的其他軍士們不同,這些人的內裡,都穿著緊身的天青色勁裝,上繡天師道的符案,而為首三人,赫然正是孫恩,盧循和徐道覆。
徐道覆那九尺高的身形,在人群中如同一座小山,異常的顯眼,而他身上穿的盔甲也是足有兩層之多,這讓他解起來也特彆地麻煩,兩個弟子在他的身後解著背後的布扣,而另一個則彎著腰,解他的腿甲,徐道覆本人一邊解著手臂上的縛膊,一邊罵罵咧咧道:“奶奶的,連甲都不讓穿,碰到敵軍可怎麼辦就是要輕裝前進也不能這樣命都不要了吧。”
孫恩這會兒已經換好了道裝,長劍背於身後,長須飄飄,微微一笑:“三弟,急什麼,你這些天來不是一直罵著這些鎧甲太厚重太礙事嗎,怎麼這會兒又舍不得了”
徐道覆恨聲道:“就是因為這些天都穿了這麼個玩意,累得老子機巴都軟了,真要打仗的時候卻要脫掉,這他奶奶的不是耍人玩嗎,前麵白穿了”
盧循哈哈一笑:“我的好姐夫,入了道門這麼多年,脾氣怎麼還是這樣啊。”
這幾年來,這天師道三傑倒是學起東晉的世家,玩起內部聯姻了,孫恩的妹妹孫尚英嫁給了盧循,而盧循的姐姐盧婉容則成了徐道覆的妻子,三人的關係,也成了天師道內牢不可破的同盟了,這次孫泰為他們爭取到了隨北府軍出征建功的機會,也讓他們以個人名義分彆加入了各軍,但到了這戰前準備的時候,軍中的這近千天師道弟子,還是集中到了一起。
徐道覆把一片臂甲扯下,重重地砸在了地上的一堆甲胄之上,把一個頭盔砸得直接滾到了一邊,他氣鼓鼓地說道:“打從娘胎裡出來,我就這脾氣了,其實我氣的倒不是白穿了這麼多天的盔甲,而是氣這劉牢之是不是腦子燒糊塗了,戰前居然棄甲,這是要大家夥兒去送死嗎”
孫泰笑著搖了搖頭:“三弟,彆這樣,這一戰隻怕是打不起來的,你看這一路行來,燕軍的輜重盔甲扔得到處都是,而聽劉毅說,從灶台可知其兵力,現在跑得隻有兩萬不到了,哪還有什麼鬥誌和戰力”
盧循若有所思地說道:“隻怕未必吧,我們這一路前來,雖然看到一路之上儘是敵軍拋棄的輜重,但是敵軍的逃兵卻沒見到幾個,難道通通變成了鬼嗎”
孫泰的臉色一變:“二弟,你也覺得燕軍有詐”
盧循點了點頭:“慕容垂可不是什麼酒囊飯袋,我想他不會這麼輕易地被打敗,我軍過河後,他初戰甚至小勝,就這麼不戰而走,你們不覺得奇怪嗎”
孫泰勾了勾嘴角:“桓玄那小子好像跟慕容垂有些聯係,如果真的有危險,他是不會坑我們的,現在我們換裝,就是兩手準備,如果沒有彆的消息傳來,就跟劉牢之繼續衝擊,以後按我們的原計劃行事,在北方,尤其是二弟你的河北老家大力發展信徒,若是桓玄那邊來信…………”
他的話音未落,突然間,一聲淒厲的鷹嘯之聲從空中傳來,三人的臉色同時一變,抬頭向天,隻見從東北方向,一隻蒼鷹展翅而來,在空中盤旋幾圈,俯衝而下,停到了孫恩的肩頭。
孫恩一打響指,一個手下上前遞上了一條上好的五花肉,孫恩丟給了這隻蒼鷹,順手從它的腿上取下了一個羊皮小卷,展開一看,儘是用符文讖語寫的密語符文,他的目光飛快地掃過這紙小卷,臉色一變:“燕軍伏擊已設,前方危險,速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