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一動不動地看著桓玄,久久,才長歎一聲:“桓公子,我就不明白一件事,你已經如此大富大貴,過著遠遠比我們這些平民百姓想都不敢想的生活,擁有一整個大州,上百萬子民,還有一支龐大的軍隊,如果安心於現在所得到的,一心為大晉效力,為漢人子民建功立業,必然會青史留名,永遠被後世子孫所敬仰,為何就這樣貪心不足,非要奪那個九五之位真的就這麼重要嗎”
桓玄的眼中冷芒一閃:“當然重要,這個位置,就是天下最重要的東西。你說的那一切,什麼北伐建功立業,不就是為了這個位置嗎就算我不要這個位置,難道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人,就能對我,對我們桓家沒有猜忌”
說到這裡,桓玄長身而起,激動地開始踱起步來:“我不舉先父大人的例子,就說你所敬仰的祖逖祖豫州吧,他可沒什麼野心吧,他是不是你說的那種沒有私欲,一心隻想北伐的人”
劉裕點了點頭:“祖將軍當然是完美的,純粹的北伐大英雄,也是我劉裕一生所佩服的人。”
桓玄哈哈一笑:“是啊,這個完美的大英雄,最後的結果如何他一心北伐,換來的卻隻是皇帝的猜忌,不僅不給在前方苦戰的他以任何支持,還多方製約,怕他建功立業,回來奪了自己的皇位。不僅是皇帝這樣想,當時的世家也這樣想,王導,王敦,庾亮這些在建康,在荊州掌權的大世家子弟,聯起手來製約祖逖,最後還派人接替他,要奪取他奮鬥一生的事業,導致祖將軍鬱鬱而終。劉裕,有祖逖的例子在先,你還敢說這皇權不重要”
劉裕咬了咬牙:“那隻是開國時的帝王將相們對祖將軍有所防範而已,不代表所有人都這樣。更不是你桓家割據作亂,篡權奪位的理由和借口。你們北伐是為了爭取功名去篡位,和祖將軍完全不一樣。”
桓玄冷笑道:“有什麼不一樣萬事看結果而不是看動機。你動機再純粹,再高尚,結果不好又有何用東晉開國八十年,到目前為止,北伐取得最大成果的,是先父大人,他三次北伐,收複中原,兵入關中,飲馬黃河,這是祖逖也做不到的事。若不是他能做到大權獨攬,排除後方的製約和乾擾,安能如此”
劉裕沉聲道:“你當權臣我沒意見,隻要真心北伐,我也願意支持你。但你想著篡位,我是不會追隨的。更何況,現在謝家也在北伐,而不是你桓氏。”
桓玄咬著牙:“若不是現在我們桓家被謝家所壓製,叔父新喪,又怎麼會讓謝家單獨出征河北你覺得我現在冒著生命危險來此是為了什麼還不是為了將來的北伐創造條件嗎劉裕,難道連這點你都看不出來”
劉裕微微一笑,長身而起:“我隻看到,聽到你想拿這個玉璽去跟胡人作交易,無論你怎麼解釋,這都是在破壞北伐大業而不是做什麼準備。桓玄,如果你哪天真的掌握了荊州,出兵北伐的話,我會考慮助你一臂之力的。但是現在…………”
他說著,拾起了地上的那個裝玉璽的包袱,在桓玄的眼前晃了晃:“現在的劉裕,要完成自己的任務,帶著這個玉璽回大晉了。祝你在這裡過得如意。”
他說著,轉身就向著門外走去,卻聽到桓玄的聲音在自己身後冷冷響起:“且慢,我還有最後一句話要說!”
劉裕沒有轉身,他握刀的手緊了緊,沉聲道:“不用作無畏的嘗試了,如果你想硬搶,現在可以給你的手下下令了。”
桓玄搖了搖頭:“我不會傷你的,劉裕,這點你早就知道,如果想害你,我有無數的機會。今天我試圖說服你跟我走一條路,可惜你還是不聽。不過沒關係,我繼續等,隻想提醒你一句,你彆把自己跟謝家捆得太緊了,以後想轉換門庭也不可能。這次北伐,我不覺得謝家會有什麼好的結果,一旦失利,你隻會跟著倒黴,這些年來你出生入死打下的一切,都會隨風而逝。”
劉裕笑著大步而行,他的聲音遠遠地順風而來:“謝謝你的提醒,我會留意的,大不了回京口種田打柴,但是北伐的機會,我絕不會錯過!”
劉裕的身影消失在濃濃的夜色之中,魯宗之從門外走入,低聲道:“主公,你若現在下令留下他,還來得及,劉裕雖勇,但我這裡有上千戰士,他是人非神,總能取下這玉璽。”
桓玄微微一笑:“我要的豈是玉璽那些蠢貨蠻子,我就是做個假的給他們都沒關係。我要的是劉裕肯為我真心效力,隻可惜現在他還不願意,不過沒關係,以後有的是機會。”
說到這裡,桓玄笑著拍了拍魯宗之的肩膀:“宗之啊,作為主公,需要的是手下肯忠心效力,那就得對屬下同等地付出和回報,這次我們來長安,不管怎麼說,起碼把你和你兄弟們的家人給接回荊州了,現在她們是安全的,我們再停留幾天,就回去。”
魯宗之的眼中熱淚滾滾:“主公對我的大恩,永世不忘,我魯家一門,願世代為主公和您的子孫效力。劉裕已走,您在這裡冒險沒有任何必要,趁著燕軍還沒全麵攻城,還是讓屬下護送您離開吧。”
桓玄哈哈一笑,搖了搖頭:“好了,跟你沒什麼可隱瞞的,現在也可以告訴你,我這次來長安的真正用意了,收服劉裕,取得玉璽隻是次要目的,而結盟姚萇或者是慕容衝,更是騙劉裕的借口,當然,即使是借口,表麵功夫也得做做,起碼能換來關中新勢力跟我們桓家幾年的和平,起碼在我坐上荊州之主的位置之前,我不希望這次北伐的成果失去。”
魯宗之奇道:“那主公究竟想要什麼呢”
桓玄的眼中冷芒一閃:“我要苻秦完蛋後,一個有繼承權的流亡者,苻堅的太子殿下,很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