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午時,長安,北城城外。
劉裕一身小兵的裝束,站在城頭,冷冷地看著四周,燕軍從上午開始列陣攻城,而秦軍在城外大營的主力,卻是一直按兵不動,眼睜睜地看著百餘部燕軍的投石車轟擊城牆,這會兒,城牆的通道上到處都是死屍與傷者,一隊隊的民夫抬著擔架,匆忙地跑上跑下,把傷者抬下,而死人就沒這麼好的運氣了,直接給拋下了城牆,牆根那裡的一個屍體堆,堆得足有半尺高。
慕容蘭也是一身軍士的裝備,今天她換了一張黃臉皮的麵具,抹了兩抹小胡子,這讓她看起來毫不引人注意,隻是站在高大魁梧的劉裕身邊,那修長高挑的身影,一看就是個女子,引得不少人往這裡頻頻注視。
慕容蘭的眉頭緊鎖著,擦著額頭的汗水:“楊定是搞什麼,不是今天要決戰嗎,怎麼反而讓燕軍列陣攻城了”
劉裕微微一笑:“楊定雖然外表粗獷,但也不是不通兵法,他多半是要先觀望和等待,讓秦軍攻城時折損士氣和兵力,等對方疲憊之時,再出動鐵騎攻擊。昨天他把所有的步兵都放回城中防守,以彌補城中兵力不足的弱點,手上隻有三萬騎兵,而這三萬騎兵,就是勝負的關鍵。”
慕容蘭勾了勾嘴角:“三萬鐵甲騎兵”
劉裕搖了搖頭:“不全是鐵甲騎兵,我聽苻堅說,這些兵馬多半是仇池一帶的氐人,有不少還是楊定從河湟與塞外沙漠裡招來的馬匪強盜,戰鬥力很強,這回苻堅把武庫裡最好的裝備都給了楊定,但大概也隻夠裝備一萬五千鐵甲騎兵的,不過,如果應用得好,一萬五千騎,足以破敵了。”
慕容蘭微微一笑:“那你說慕容永和慕容衝有辦法破解嗎”
劉裕的眼中冷芒一閃:“那就讓我們睜大眼睛好好看吧。”
北城,城外五裡,慕容衝坐在一座高高的帥台之上,神色冷峻,雙眼平視前方,剛才攻城的百餘架投石機已經停止了發射,士兵們正喊著號子,把這些投石機向前推運,以便讓射程能達到外牆後約三百步的甕城城牆。
一個黑臉長須的大將,名叫宇文均,頓了頓手中的長槊,忍不住說道:“殿下,您還在等什麼已經過了一個時辰了,外城的牆上早沒了敵軍,不趁著此時一鼓作氣,攻上城去,還要等敵軍重整增援再攻嗎那可就難了!”
年齡稍長的另一個部落首領段述,麵色微黑,留著短須,全身披掛,提著一柄開山大斧,站在慕容衝的身邊,聽到慕容均的話後,回頭一瞪眼:“宇文將軍,胡說些什麼呢,殿下難道還不如你有見識嗎昨天軍議的時候就說好了,攻擊的主力是埋伏在大營裡的的右將軍慕容永,我們要做的就是吸引敵軍的注意力,為右將軍創造機會,等敵軍一出動,就把他們引入大營!”
站在慕容衝身邊的候莫陳徹,生得高大英武,那腰圍比起其他幾人都要粗了半圈,個頭也接近九尺,頭上也不戴頭盔,隻是用一圈鐵箍把一頭散亂的長發給圈住,他聽到慕容述的話後,不滿地嘟囔了一句:“咱們才是大軍的主力,憑什麼要把這消滅敵軍鐵騎的首功讓給那慕容永!”
慕容衝的臉色一沉,回頭對候莫陳徹徹斥道:“臭小子,你懂什麼!此戰的關鍵根本就不在於拿下這長安城,而是要對付楊定的秦軍騎兵,楊定到現在都不出現,明明就是想要趁我們攻城不成,士氣和體力下降時再攻擊,我們怎麼能上他的當!”
候莫陳徹的嘴角勾了勾,想要再說些什麼,突然間,一直微微眯著眼睛,坐在慕容衝身邊的高蓋站起了身:“殿下,後麵有情況!”
慕容衝一下子站了起來,跟這帥台上所有的將校一樣,看向了大營的後方,隻見十裡之外,煙塵四起,遠遠看去,天空中幾乎象是有一條黃龍在張牙舞爪,而空中的煙塵之下,則是看起來如螞蟻一般密集,鋪天蓋地而來的秦軍騎兵!
劉裕在城頭冷冷地看著來襲的敵騎,這回秦軍來的多半是人馬俱甲的鐵甲騎兵,遠不是普通秦軍的那些身穿皮甲,頭戴氈帽,使用骨製箭頭的部落騎兵,一片片甲葉子反射出來的日光,足以亮瞎人眼,遠遠看去,就象是一個個精光閃閃的發光體,在奔馳,越來越近!而一麵金色的狼頭大旗,也跟著秦軍鐵騎的行動,那嗜血的狼牙和尖利的狼爪,看起來也越來越麵目猙獰。
慕容衝的神色平靜,對周圍的將校們說道:“一切按計劃行事!”
金色狼旗之下,正是秦軍騎兵的首領,號稱仇池氐族第一勇士的楊定,他的身長足有九尺,手中提著一根看起來至少有六十斤重的方天畫戟,而戟頭閃著冷厲的寒光,如同一根根的狼牙,迫不及待地想要飽飲敵人的血肉。
楊定的腰粗得活象一隻大水缸,而左右兩側馬鞍各放著一把檀木大弓,足有大半個人高,看起來起碼也有個三石五鬥以上的弓力,而插在他背後的兩個箭囊,足足盛了上百枝長杆狼牙箭。
楊定的臉上,一道長長的刀痕餘過他的額頭,從左側的鼻梁延伸而下,一直到他的右嘴邊,這讓他的嘴看起來不太端正,有點微微地向左堆,而兩顆前門牙看起來無法被嘴唇包裹住,深深地呲出了唇外,活象一隻食人的惡狼。
楊定的眼睛裡,布滿了血絲,配合著那隻碧綠的眼珠子,形成了一種很奇怪的混合顏色,若是在晚上隻看到他的這雙眼睛,一定會以為是沙漠中的蒼狼。他死死地盯著十裡外的西燕軍大營,隔著兩裡多寬的營地,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西燕軍的投石車正在被人推著向前移動。
楊定身邊的一個副將,小聲地向楊定說道:“楊定將軍,長安好像已經被攻擊了,現在我們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