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穀之內,高台之上,隻剩下了兩人,眾多弟子們已經散歸各自的家中,開始收拾起行裝,而劉裕則和王嘉當麵對坐著,他仔細地看著這位神仙也似的老者,幾次想要開口,卻仍然是話到嘴邊,終還是忍住不說。
王嘉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看著劉裕,微微一笑:“劉將軍,你要好好珍惜你自己啊,以後你會大有作為,若是輕易以身涉險,對你可是大大地不利。”
劉裕笑著搖了搖頭:“我是個戰士,戰士的命運就是在戰場上,讓神來決定自己的生死,若是不涉險,那還打什麼仗呢”
王嘉點了點頭:“你這股子氣勢很特彆,老實說,剛才老夫也很驚訝,居然三龍會聚這小小的山穀,所以,我這山穀也無法承受這麼重的龍氣,不得不走了。肯跟你去長安,倒也不完全是因為被你說動。”
劉裕的神色一變:“三龍齊聚你這是什麼意思哪三龍”
王嘉笑著撚著自己的長須:“天機不可泄露啊,劉將軍,我雖是修道之人,比一般的人能看的多一些,但若是妄泄天機,那隻怕話未出口,就會受到天譴,所以,不管是現在對你,還是以後對苻天王,我都不可言明,隻能委婉地表達一些意思,這點,希望你能理解。”
劉裕的臉上閃過一絲失望之色:“這麼說來,就算王真人算到了未來,也不能明言了”
王嘉點了點頭:“若是我能明言,當時淝水之戰前,就會勸苻天王不要南征,如果那樣的話,隻怕你我現在也不會在此相見了。”
劉裕歎了口氣:“既然如此,那苻堅不知未來是勝是敗,隻會打到底了。這麼說來,長安的百姓仍然逃不了這場兵災了”
王嘉緩緩地點了點頭:“萬事萬物,都有其天道劫數,非人力可以強求。劉將軍,你宅心仁厚,在這亂世之中,人人都想憑兵馬權謀來爭權奪勢,而你這樣一心為百姓的,真的是少之又少。其實,苻天王也是這樣的人,至少以前是,也許是因為這樣,你嘴上雖然說不為他效力,但仍然還是為他而來了。”
劉裕的眉頭一皺:“不,我不是為苻堅而來,我是為了大晉和百姓而來,這點我剛才說的很清楚。”
王嘉微微一笑:“劉將軍,我是世外之人,在我麵前,就不必這樣隱藏自己的內心了吧。其實你來此地,一半是為了百姓和你說的大晉,一小半是為了苻堅,還有一小半嘛,其實是為了一個女人,對不對”
劉裕的臉微微一紅,他的心開始有些亂跳,因為,王嘉說中了自己的心事,儘管他一再地提醒自己,慕容蘭終非自己的一路人,更不可能在愛情上有什麼結果,離這個女人最好越遠越好,但他越是這樣想,越是鬼使神差的眼前經常會浮現出她的倩影,尤其是在經曆了那個晚上,迷霧之中的那個奇怪的聲音後,這種感覺,就變得越來越強烈。如果不是因為慕容蘭就在城中,他也不敢確定,自己會不會這次出來為苻堅求得王嘉。
王嘉收起了笑容,點了點頭:“你心中的那個姑娘,會助你成就大業,也會給你最大的傷害,劉將軍,你的人生,注定不會平凡,也注定前路充滿了苦難,這一切,你要做好準備才是。”
劉裕咬了咬牙,沉聲道:“我自從放棄在京口當一個農夫的生活,從軍之後,就已經作好了這個準備了,王真人,我想問你一件事,這世上,真的有鬼神存在嗎,我以前有過幾次奇遇,是有人在作祟,還是真的冥冥之中有神跡”
王嘉搖了搖頭,正色道:“大多數凡人的命運,是早就注定的,但天命之子的命運,會被自己所掌握。劉將軍,我說過,你會是強者,這一生注定不平凡,所以你要相信自己,珍惜自己,貧道不能多說什麼,隻能告訴你一句話,隻有經曆了人間的種種苦難與磨煉,內心變得強大而堅硬,真正做到能斷情絕愛的時候,你才終將會成就上天注定你成就的事業。”
劉裕點了點頭:“王真人,我明白了。不管怎麼說,我劉裕都感謝你這回能跟我走。事不宜遲,咱們現在就動身吧。”
王嘉微微一笑,長身而起,轉身走向了他的那間道廬:“此去長安,隻怕並非坦途,一路之上,有賴劉將軍的護衛了,而貧道,現在也得作些準備,今天,壬辰,小凶,忌行路!”
一個時辰之後,劉裕騎在一匹駿馬之上,持著大弓,護衛在王嘉的身邊,王嘉換了一身紫色道袍,神仙也似的,白須飄飄,雙目微閉,坐在十六名弟子所抬的肩輿之上,蒼鬆與白雲一人持拂塵,一人持桃木劍,步行隨侍其身邊,而兩百多名弟子,則背著大大小小的包袱,手裡拿著各種法器海螺等,一路之上,仙樂飄飄,幾裡之外,都聽得清清楚楚。
劉裕的眉頭微微一皺,他騎到了王嘉的身邊,低聲道:“王真人,咱們這樣走,是不是太招搖了點您的弟子們都非武裝在手,若遇盜匪,隻怕無法抵擋,我一個人照顧不了這整個隊伍。而且,您剛才不是算出,今天小凶,忌行路麼”
王嘉擺了擺手,眼睛仍然輕輕地眯著:“無妨,長安城內現在情況危急,早一天去,那就多一份希望。這樣大張旗鼓地去長安,就是要告知關中百姓,王嘉在這時候站在了苻天王的這一邊,這不正是劉將軍你所希望的嗎”
劉裕點了點頭,神色仍然嚴肅:“可是這樣一來,會得罪西燕的慕容鮮卑,那慕容永雖然跟我有承諾,但是他們慕容氏的話不可信,再說了,現在關中大戰,盜匪蜂起,散兵遊勇和盜匪若是路上攻擊您,那可就…………”
劉裕的話音未落,兩邊的草叢之中突然一陣響動,劉裕迅速地抄弓在手,搭箭上弦,直指來處,厲聲道:“保護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