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蘭的眼中閃過一絲憤怒,素手一抖,“嗆啷”一聲,一把寒光閃閃的镔鐵短刀就抄在了左手之中,刀光閃閃,照亮了劉裕的眼睛,而她的聲音雖然低沉,卻是微微地在發抖,可見這個鮮卑姑娘憤怒到了何種程度:“劉裕,你什麼意思耍兩麵派嗎你在晉國的時候,口口聲聲說要滅胡,說要收複中原,我以為你是條一心為漢人的英雄好漢,可現在,胡人的首領就在你的麵前,你卻說苻堅不能死,秦國不能亡,你,你究竟是怎麼回事!”
劉裕一動不動地看著慕容蘭,輕輕地歎了口氣,說道:“慕容,你也是胡人,我知道你的身份之後,可曾要滅了你你我現在這樣,又是為何”
慕容蘭一時語塞,轉而恨恨地說道:“那,那是你自己想跟我合作才會如此,可是苻堅,苻堅能跟你合作嗎你跟他說過話沒有我們大燕可沒有要滅過你們東晉吧,可是苻堅,就在一年前還一心想滅了你們呢,這個大仇,這麼快就不記得了嗎是我看錯了你,還是你變了!”
劉裕平靜地說道:“慕容,你一直跟我說,將來我是要做大事的人,是要當統帥的人,不能一個百姓,以一個士兵的眼光來看這個天下,在京口的時候,我雖然單純,但是也好歹天天跟胖子論及天下,並不是那麼愚蠢。秦強晉弱時,我們大晉跟他們就是死敵,但現在秦國內亂,北方混亂,羌燕崛起,這時候一個弱而不死的秦國,對大晉是有利的。”
慕容蘭恨道:“既然你根本就不想滅了秦國,那你跟我來長安做什麼,來這裡做什麼,看風景嗎”
劉裕微微一笑:“當然不是,我的目的,從一開始就跟你說的清楚了吧,就是來跟你取玉璽,不然你以為是做什麼”
慕容蘭睜大了眼睛,訝道:“謝相公沒有跟你說,要你助我刺殺苻堅的事”
劉裕的心中一動,他看著慕容蘭,認真地搖了搖頭:“沒有,一次也沒有,相公大人隻要我來取玉璽,說這是你們跟我們大晉繼續合作所要拿出的誠意,可半點也沒要我助你除掉苻堅啊。甚至他暗示我,當年謝家靠著奪回玉璽之功而躋身頂尖世家行列,而我以後想迎娶妙音,在軍中取得掌軍之權,也需要這個大功呢,但半個字也沒提到苻堅吧。”
慕容蘭的身子晃了晃,眼中閃過極度的失望之色:“罷了,看來咱們都給謝安這老狐狸耍了,我去找他時,談的是有你這個猛士助我刺殺苻堅,作為交換,我助你奪取玉璽。可是他卻沒跟你提半個字,說明這回他一開始就是騙我,他想要的,不過是玉璽而已!”
劉裕微微一笑:“慕容,你騙了我兩次了,這回給相公大人騙一次,就這麼受不了嗎再說了,我覺得眼下這情況,苻堅若是死了,對你可沒什麼好處。”
慕容蘭的粉麵一寒,冷笑道:“劉裕,你不肯幫忙也就算了,說什麼風涼話你可知道苻堅跟我們大燕有仇深到什麼程度嗎隻有死的苻堅,才是好的苻堅。”
劉裕搖了搖頭:“你說的大燕是哪個你大哥的那個,還是慕容衝,慕容緯的那個!”
慕容蘭沒有回話,鳳目之中光芒閃閃,似是在仔細地思考這話。
劉裕指著外麵的宮城中,與宮衛們殺成一團的那些鮮卑軍士們,月光之下,清楚地看到,他們的左臂之上,纏著白布,以此區彆,而秦宮之中的守軍也看明白了這點,開始專門找手臂上纏了白布的鮮卑殺手們戰鬥,原本一片混亂的情況,開始慢慢地被秦軍穩住了局勢,而源源不斷的秦軍兵馬,正從各個宮城的城門衝入,劉裕甚至可以看到楊定一身金甲,帶著數百騎從自己原來混進來的那個宮門處策馬直入,混身是血,看起來已經突破了慕容蘭留下的守衛們的防守,在他的身後,潮水般的步騎開始湧入。
劉裕冷笑道:“這宮城中,你們的刺客殺手可不下千人,光靠你大哥的力量,絕不可能辦到,更不用說他們進來所通過的密道和情報,隻有長期在秦宮中居住過的慕容衝兄妹才會清楚。這時候你大哥的部下應該多半已經跟他在關東起事了,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你的這些部下,應該是慕容緯,慕容衝的人吧。”
慕容蘭緊緊地咬著朱唇,沒有回話,但顯然是默認了。
劉裕歎了口氣:“你和你大哥這一係,跟慕容緯這一脈,形同水火,從慕容緯逼死你大嫂,逼走你大哥一家時,這個關係就不可能修複了,為了對付共同的滅國仇敵苻堅,他們可以暫時聯合,但苻堅一滅,你大哥的東燕和慕容衝的西燕,勢必成為仇敵。到時候一場慕容氏的內戰,不可避免。而你夾在這中間,又將如何自處”
慕容蘭恨聲道:“這是我們燕國的內部事務,用不著你多管。”
劉裕搖了搖頭,正色道:“慕容,你是我的兄弟,到了這個時候,你沒有騙我,而是向我說了實話,所以,我也必須要為你著想。就算你們運氣好,滅了苻堅,讓慕容緯複國成功,這對你大哥就是好事了他們現在就占了長安,隻會再次以燕國皇帝的身份來號令你大哥,兼並他的部屬,到時候你們想在河北立足的想法都不可能實現。”
慕容蘭咬了咬牙:“不可能,大哥比你看得準,他說過,隻要殺了苻堅,關中一亂,我們自然可以在河北成事,恢複大燕。”
劉裕冷笑道:“人不是神,你大哥如果真的這麼算無遺策,又怎麼會差點給王猛的金刀計騙得家破人亡呢更不用說他早年在你燕國給逼得家破妻亡,有國難投了。你出來的時候,慕容衝和慕容泓還沒有進關中,你大哥當時還想著他們會歸附於他,所以需要刺殺苻堅,讓關中大亂,無法阻止他在河北和關東的擴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