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營之中,一處高台之上,姚萇**著上半身,渾身上下沾滿了羽毛,臉上塗滿了剛才殺死的牛羊的鮮血,在他的麵前,一個血盆裡盛開滿了這些血液,幾個侍從正不停地用刷子沾了血,往他的身上塗抹著,而姚萇則瘋狂地扭著腰肢,擊打著手中的法鼓,這會兒的他,哪還象一個稱霸一方的雄主,更象是一個純粹的巫師。
而高台之下,黑壓壓的一片,儘是羌軍士卒,每個人的臉上也都塗了那些牛羊的鮮血,頭上沾了至少一根羽毛,把臂相連,趴伏於地,隨著姚萇的鼓聲,有節奏地跟著姚萇叫著:“白馬大神,佑我羌人,天降甘露,賜我生存!”
平地裡一聲驚雷,姚萇的動作明顯地停頓了一下,他抬頭看了一眼頭頂的天空,已經開始出現了烏雲,而剛才還火辣辣的太陽,這會兒已經淹沒在厚厚的雲層之中,他的動作一下子變得更快,更瘋狂,整個人也搖頭晃腦,口味白沫,仿佛鬼上身一般,突然,他猛地向後一倒,直挺挺地就栽倒了下去。
台下的幾萬羌人驚訝地抬起了頭,不少人叫道:“大王,大單於,你怎麼了”
一直在邊上冷眼旁觀的尹緯也臉色一變,正想要上前,可是姚萇突然從地上直起了身,他的雙眼猛地張開,卻是沒有一點瞳孔,完全是一副白眼,配合著他臉上,身上,那淋漓的鮮血,是如此地恐怖。
姚萇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甚至連他說話的聲音,也變得異於平常,金石交加一般地鏗鏘:“吾乃白馬天神,爾等何事喚我”
尹緯的腦子裡靈光一閃,雖然作為一個智者,他明知姚萇是在裝神弄鬼,但對於愚昧而迷信的羌人來說,沒有比這種跳大神更好的激勵方式了。
尹緯連忙跪了下來,連連叩首:“白馬天神,我們都是您忠實的子民,今天秦軍想要滅我羌人,困我等於此處,斷我等水源,我等戰不能勝,退必全滅,不敢求白馬天神多施神力,隻求白馬天神能賜我甘霖,救救我們營中這幾萬生靈吧!”
台下的羌兵們也全都如夢初醒,五體投地地大聲祈禱道:“白馬天神在上,我等是您最忠實的奴仆,求您賜我甘霖,助我等能活命!”
白馬天神(姚萇)哈哈一笑:“汝等誠心至此,吾為天神,豈可視而不救汝等勿慮,吾已派那雷公電母,風伯雨師行法,馬上就會有甘霖降地,汝等速去取那接引水之物,以作儲備!”
台下的羌兵們一下子從地上蹦了起來,不少人手忙腳亂地開始向回跑,開始從營帳裡翻一切可以接水的容器,從酒囊到弓箭袋,甚至連馬桶夜壺,也全給拿出來了,翻開了蓋子,也不顧裡麵那些板結的屎巴巴,就眼巴巴地看向天空了。
就這一會兒的功夫,狂風四起,烏雲漫天,一道道的閃電劃過黑色的天空,驚雷四起,雨點開始一滴滴地下落,漸漸地變成一串串,一條條,一片片,最後成了瓢潑般的大雨,如同天空給砸了個缺口,傾瀉而下,就在片刻前還乾裂得如同非洲沙漠般的營地,頓成澤國,而數不清的羌人士兵們,在瘋狂地跳躍,慶祝,舞蹈,更是有人跪地大哭,一邊喝著地上混合了泥漿的水,一邊哭天搶地地讚訟著白馬天神的恩德。
白馬天神那鏗鏘有力的聲音,順著大雨在全營之中回蕩著:“爾等聽好,吾即為汝之羌人天神,必以神力佑吾之子民,汝等在世,須聽吾之人間使者號令,若有違反,即會五雷轟頂,形神俱滅,如來佛祖亦救不了爾等!”
尹緯大聲叫道:“白馬天神在上,請問,誰才是您的人間使者,吾等當聽從誰之號令”
白馬天神的聲音變得高亢,帶有一股不容置疑的決絕與威嚴:“吾現在所附身之人,即為吾之人間使者,姚氏一族,乃是吾留在人間的使者,而姚萇,則是吾在人間意誌之體現,汝等奉姚萇為主,即是尊我白馬天神,若有心存不敬者,必教他受七苦八難,生不如死,汝等切記,隻要信我白馬天神,安心侍奉吾在人間之使者姚萇,吾必能如今日降雨一般,賜爾等戰無不勝之神力,切記,切記!”
姚萇的聲音變得漸漸地低了下去,他無力地躺在了地上,尹緯和十餘個重臣,不管不顧身上已經濕透的衣服,都衝了上去,扶起了姚萇,大叫道:“大王,大王!”
姚萇悠悠地醒轉了過來,他的臉上寫滿了茫然,訝道:“你們這是做什麼”
突然,他感覺到了什麼,抬頭看天,激動地一下子跳了起來:“下雨啦,下雨啦,哈哈哈哈,這回我們都有救了啊。”
尹緯轉身對著台下的羌人們大叫道:“大家都看到了嗎白馬天神說了,大王就是他在人間的使者,信之者昌,疑之者亡,從今以後,誰要是對大王有二心,必教他死無葬神之地,這是神諭,神諭,誰也不能違抗!”
台下的所有羌軍將士們,全都五體投地,虔誠至極地高聲叫道:“大王萬歲,大王萬歲,大王萬歲!”
姚萇的臉上閃過一絲得意的微笑,一閃即沒,轉而驚奇地對著尹緯說道:“當真,當真是白馬天神附了我的身嗎!”
尹緯哈哈一笑:“大王,這是幾萬將士們都看到的事啊,豈能有假白馬天神說了,他會象這次降雨一樣,賜我們源源不斷的神力,助我們以後取勝的!”
姚萇的眼中冷芒一閃,他看著已經成為一片汪洋,水深至沒踝的營地裡,那些跪伏在水泊之中,仍然一動不敢動的軍士們,大聲道:“從今以後,我就是白馬天神在人間的使者,羌人兄弟們,跟著我姚萇,定會為你們打出一個人間天國!”
羌營之中炸雷一般地響起:“萬歲,萬歲,萬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