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牢之咬了咬牙,一揮手,劉敬宣心領神會,上前又是一陣旗語,晉軍的方陣一下子變成了無數列的縱隊,五十人一隊的標準戰鬥隊形由三角形或者方形的陣列,變成了兩列的縱隊,隻等浮橋一接好,就會踏過橋去,衝上東岸,直衝秦軍的營寨。
劉穆之能聽到自己的心跳的聲音,越來越快,越來越強,劉裕在戰前的演說,他聽得一清二楚,是的,自己骨子裡流著的炎黃子孫的血液,是再也無法改變的,就在這一刻,就在這戰場上,他就是個純粹的漢人,至於那些封官得爵的個人打算,已經早就飛到九霄雲外了!
第十段浮橋也被扔進了水裡,前方的工匠兵們迅速地開始在橋身上打上木釘,往兩邊水裡的木樁上狠狠地砸著,劉牢之手一揮,他的命令被迅速地下達,劉裕那熊虎一般的身軀,一馬當先,想要上橋,魏詠之卻大聲道:“寄奴哥,你彆急,讓兄弟我先行一試!”
劉裕點了點頭,畢竟他是這前軍的主將,他沉聲道:“兔子,一定要當心!”魏詠之笑著衝上了浮橋,而在他身後,一千多晉軍的軍士們開始以縱隊的形式,飛奔上了浮橋,呐喊著,衝向了對岸的秦營寨,如同三條黑壓壓的鐵甲長龍,張牙舞爪,誓要將對麵的秦軍生生撕碎!
毛當的嘴角抽了抽,看向了仍然穩如泰山,抱臂而立的苻融,沉聲道:“苻將軍,晉軍已經過來了,你還是無所作為嗎難道你真的是要放晉軍過河強衝我們的營寨”
苻融長長地出口氣,緩緩地從腰間的劍鞘裡抽出了寶劍,指向前方,堅定有力地說道:“投石機,發射大石!”
苻融的話音剛落,早已經準備好的那些投石車,紛紛卸去了身上覆蓋著的稻草,而六七斤重的大石塊,則早已經被安放在了下沉的發石槽裡,隨著軍官們的聲聲令下,前端的重力臂狠狠地落下,把裝有大石頭的另一端又高又快地撐起,百餘枚形狀不一的石塊橫飛出付出,帶著呼嘯的風聲,飛向了前方的淝水以及河岸一帶。
“啪”“啪”,不停地有些射程不足的石頭落在了秦軍士兵的人群當中,隻要掉下,就是一堆血肉模糊,可是一邊的士兵們卻毫不在意,輔兵們冒著這些石塊的轟擊,七手八腳地把這些給本方石頭砸死的倒黴鬼拖到後麵,連看也不看前方的戰況一眼。
淝水之中,再次不停地騰起巨大的水柱,幾發大石狠狠地砸在靠著浮橋的水麵上,騰起水柱的同時,還在河麵上擴散出了巨大的衝擊波,衝得橋麵一陣搖晃,十幾名正在狂奔的晉軍士兵站立不穩,腳下一滑,下餃子似地一頭栽倒進了水裡,掙紮了兩下,就被這全身的鐵甲拖著沉進了水底,隻剩下一串氣泡浮出。
劉穆之看著遠處淝水上的情景,儘管被不斷的大石打擊,可是今天晉軍的運氣不錯,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一塊石頭砸到浮橋之上,而且他一直最擔心的秦軍的火箭攻擊,到現在也沒有出現,眼看著三路浮橋上的晉軍源源不斷地從橋上衝過去,已經有兩千餘人登上了對麵的河岸,開始用盾牌列起第一道防線,掩護後麵的同伴們重新整隊,然後向前慢慢地推進了。
劉牢之也站了起來,儘管在這之前,他一直表現得不動如山,可是打到這時候,他已經坐不住了,他的雙眼圓睜,緊張地注視著前方的戰況,看到晉軍的腳步登上了對麵的河岸時,他終於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笑道:“劉參軍,看來你我有些多慮了,我看這秦人,也不過如此嘛!”
劉穆之麵色陰沉,搖了搖頭:“不,肯定不可能這麼簡單的。你沒注意嗎,他們發的都是大石頭,按說對於我們剛剛強渡的時候,應該是發小石,碎石為主,以殺傷我們過橋的兵士,但他們發這些大石,看起來聲勢不小,卻殺傷不多,也沒有砸毀我們的橋梁,我總是覺得有些不對勁啊。”
劉牢之笑道:“大概是秦人怕現在發小石頭,空中相撞,會砸到更多本方的士兵吧,你看現在發大石,一輪下來,落到本方的石頭也就七八塊,可要是發小石頭的話,那就不知道會砸到多少自己人啦。”
二人正說話間,隻聽到一聲巨響,一塊五六斤重的大石,從空中呼嘯而過,重重地砸在了左邊的浮橋第八節左右的位置,五六條被綁在一起的木船被砸地飛到了半空,連同橋上的三十多名軍士,狠狠地落到了水中,整個一道浮橋,就此中斷,後麵的二十餘名士兵收腳不住,一下子全都衝進了前方的河裡,水麵中頓時布滿了不停撲騰著的晉軍士兵,而通過這條浮橋的傳輸,也就此中斷。
劉牢之的臉色一變,站了起來,厲聲道:“傳令,左邊的橋上軍士全都跳進水裡,遊也得給我遊過去,還有,工匠兵馬上補上一段浮橋,速度搶修!”
劉敬宣點了點頭,搖起了旗語,而三個傳令兵也迅速地跑了出去,劉牢之搖了搖頭,歎道:“就怕這樣的事情!”
劉穆之的表情仍然很嚴肅,他平靜地說道:“橋砸壞了還可以修,一座壞了還有兩座,這不是最讓人擔心的,我擔心的是…………”
劉穆之的話音未落,對麵的秦大將台上突然樹起了一麵紅旗,鮮豔地如同烈火一般,在空中足足搖了三圈,他的臉色一變,失聲道:“不好!”
秦的弓箭手們突然同時站了起來,三萬人一下子從剛才的蹲伏狀態變成了立姿,三萬多具弓箭一下子斜向上呈四十五度角仰舉,擺出了最標準的吊射的架式!
劉穆之的臉上肥肉都在劇烈地晃動著,他吼了起來:“盾牌!”
可是劉穆之的話不可能吼到幾裡之外的河岸邊,晉軍前軍的將士們還在手忙腳亂地列陣,不停地有人被大石頭砸到,而後麵的同伴們隻要沒給石頭滾中,就會馬上堵上那個缺口,一線的盾牌已經架起,可是後麵的數千人卻仍然沒有在頭頂上方有任何的防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