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靜靜地站在隊伍的最前列,已經貴為軍主的他,仍然帶著那天晚上歸自己指揮的三幢戰士,經曆了一晚上的苦戰和急行軍後,他們隻休息了一個多時辰,就投入到了這最前線,八萬北府,出五千老虎,老虎部隊的戰鬥力,經過洛澗之戰,已經冠絕全軍,所有其他部隊都為之側目,而這飛豹,飛熊,逐鹿三幢,則是老虎部隊最鋒利的牙和最有力的爪,麵對著對麵的漫天叫罵,所有的將士的眼中閃出的,居然是一種憐憫,一種獵人看著獵物時的那種一閃而過的惻隱之心。
魏詠之的聲音在劉裕的身後響起:“寄奴哥,你是軍主了,最好還是在後麵指揮,這樣能看清楚戰場全局,在這裡有點危險,交給我們就可以了。”
劉裕搖了搖頭,平靜地說道:“這裡沒什麼主帥不主帥的,我劉裕沒有讓兄弟們衝在前麵,自己在後觀望的習慣,再說,指揮作戰是玄帥的事情,我們這三幢兄弟,作為全軍的先鋒中的先鋒,所有的任務就是一個字“衝”!要用我們的鐵甲鋼盔,血肉之軀,踏過這淝水,衝散攔在麵前的一切敵軍,作為最鋒利的尖刀,切開秦軍的陣勢,最後,直取那城頭的秦國君臣!”
說到這裡,劉裕抬起了手,越過擋在自己當麵的秦國千軍萬馬,直接指向了幾裡之外的壽春城頭,黃色的冠蓋之下,遠遠看去,圍著密密麻麻的一群人,而一個身著金甲的身影,被眾星捧月般地圍在當中。
檀憑之訝道:“難道,難道那就是苻堅嗎”
劉裕很肯定地點了點頭:“不錯,那個一定就是苻堅,這個時候,他們不會玩什麼替身,影子武者之類的把戲,苻堅一定會在壽春城頭來觀察整個戰場,當然,指揮這幾十萬秦軍的,不會是他本人,而是他那個足智多謀的弟弟,陽平公苻融!”
劉毅微微一笑,深邃的眼窩裡,除了遍布紅絲的眼睛,就是一種建功立業的渴望,今天他背上背著一杆鐵胎大弓,足有四石五鬥,而兩腿上的箭袋之中,足足插了二百杆長箭,看起來,是要準備發揮他的神箭功夫,放手大殺了。
“寄奴,咱們要不要比一比,今天誰先能乾掉苻堅,破敵擒君呢”
劉裕微微一笑:“彆太貪,我們畢竟還是要聽將令,玄帥要我們怎麼打,就怎麼打,今天既然要我們還是重裝列陣,我想,先一步還是先過河,搶灘。”
何無忌突然說道:“一定是我們進攻嗎這些秦軍一直在戰吼,他們的人數是我們的好幾倍,會不會主動攻擊”
劉裕自信地搖了搖頭:“無忌,不會的,絕對不會的。兵法有雲,能而示之不能,不能而示之能,如果他們真的想打,就不會在這裡嚎上一個時辰而不動了,真正要攻擊的部隊,反而會象我們現在這樣沉默,在沉默中積蓄力量,然後突然進攻,一擊而中。”
“他們現在隔河列陣,在高聲叫罵,為的是通過這種方式來阻止我們的進攻,同時提振自己的士氣,玄帥是用兵高手,消滅梁成之後馬上揮師北上,推進到這裡,就是不給他們任何重整的機會,讓他們處在剛剛知道梁成全軍覆沒的恐慌與畏懼之中,沒有自信,士氣低落。”
說到這裡,劉裕笑著看向了後方:“看,玄帥來了,看起來,是要作最後的動員和布置啦,而天下的命運,很快就要決定了!”
謝玄騎著白馬,一身的將袍大鎧,在劉牢之為首的幾十名軍將的護衛之下,從北府軍的方陣之後,緩緩經過,所過之處,所有戰士們全都高舉手中的武器,重重地軍靴踏地三下,整個大地都在晃動,淝水也隨著這些有力的腳步踏地的聲音,時不時地仿佛停滯斷流,雖然沒有那種大吼大叫,但是這種無聲而有力,瞬間高爆發的氣勢,一下子就把對麵的幾十萬秦軍的叫罵之聲,給蓋住了,就連那呼嘯的北風,也仿佛靜止了一般。
謝玄的白馬,騎到了劉裕的身前,他微微一笑,看了一眼劉裕,淡然道:“寄奴,你這個位置不錯啊,一覽無餘,對麵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可比我在八公山上,看的要清楚得多啊。”
劉裕平靜地回道:“隻是這裡離敵軍太近了,隻隔一道淝水,他們的弓箭和投石機都能攻擊到您,作為主帥,您不應該在這裡。”
謝玄搖了搖頭,平靜地說道:“劉裕,你作為軍主,不也是站在最前麵嗎你能做到的事,我也可以做到,現在的謝玄,是一個北府軍的主帥,也是一個戰士,你們承受的風險,我也同樣可以承受!”
劉裕正色道:“玄帥大勇,卑職知錯。”
謝玄點了點頭,目光掃過了一張張鐵麵,這些戰士們的眼中,充滿了戰鬥和渴望與殺氣,但也有一絲不安,謝玄微微一笑,鼓起中氣,朗聲道:“戰士們,軍官們,我大晉的勇士們,你們現在還好嗎”
所有的戰士突然在一瞬間齊聲高吼道:“北府,滅胡,北府,滅胡!”
這一陣的聲浪,如同突然爆發的火山,八萬個嗓子吼出來的聲音,地動山搖,就連壽春城頭的苻堅,耳膜間也是嗡嗡作響,臉色一變。
苻融低聲道:“天王,這個看起來就是謝玄,要在陣前演說,準備進攻了,我們是不是趁這機會,派弓箭手和投石機將之射殺!”
苻堅咬了咬牙,搖了搖頭:“不,這種手段非有德之君所為,孤吊民伐罪,一統天下,要的是以德服人,順應天命,用這種手段,就是打敗敵軍,他們也不會服氣的,讓他繼續說,說完後,準備開打!”
說到這裡,苻堅突然笑了起來,舉起馬鞭,直指謝玄:“各位將軍,認清楚這個人,一會兒決戰之時,有生擒或者擊斃此人者,賞錢千萬,封國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