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玄歎了口氣:“叔帥大人說得對啊,那個劉裕,走的幾乎是先父大人一模一樣的路子,先掌軍隊,再北伐建功立業,到了時機成熟之時,有可能就會進而掌天下之權,我們桓家不懼那些世家高門,而要警惕這些起於行伍,有雄心壯誌之人。”
桓衝點了點頭:“不過現在大敵當前,國家是用人之際,這樣的人,暫時不能動,能結交籠絡的話,自是最好,靈寶,我族中的女子,可不可以找一個人嫁給劉裕,以結其心呢”
桓玄歎了口氣:“劉裕畢竟是北府兵的人,我也曾經跟他試探過,讓他來我荊州從軍,隻要他人來了,我們自然可以用上這招,但是他當時沒有明確答應,我料他想得多了之後,隻怕未必會同意。畢竟北府軍中有他多年的戰友,兄弟,而謝家又對他不錯,所以,小侄才設下了這樣的計謀,想要求親那王妙音,隻要把此女弄過來,就是斷了劉裕和謝家間的相互信任,我們的計劃,也才可以得以繼續。”
桓衝哈哈一笑,拍著桓衝的肩膀:“原來是這樣啊,怪不得你要求娶王妙音,一開始,我還以為你是貪戀那王妙音的美色,畢竟這位王謝聯姻的女兒,不僅身份尊貴,更是才藝雙絕,名聞天下呢。”
桓玄微微一笑:“王妙音確實是人間絕色,老實說,第一眼見到她時,我可著實是驚豔了一下,簡直是以為天人。不過,再美麗的女子,跟江山天下相比,也不算什麼。求娶此女,最根本的原因,還是離間王謝之間,離間謝家與劉裕的關係。叔帥,在壽春城的時候,我已經把我們桓氏的壯誌跟劉裕說過,以北伐誘之,在小侄看來,他有些心動了,隻要再加一把勁,斷了他跟謝家的關係,他一定會轉投我們的。“
桓衝的眉頭一皺:“你搶了他的女人,還能指望他會投奔我們”
桓玄微微一笑:“這並不衝突,高門世家間的聯姻,由來近百年,從沒有豪門貴女下降低等士族甚至是寒人的事,這樁婚事,本就不可取,再說謝家一直向劉裕作出承諾,可是王家卻從來沒有啊,王妙音畢竟是王家的女兒,劉裕就算恨,也隻會恨王家和謝家,到時候我們對其多加安撫和拉攏,再利用他在北府軍中的不如意,那劉裕轉投我們,就有把握得多了。”
桓衝奇道:“北府軍中不如意這又是何意啊。他現在在北府軍中不是春風得意嘛。”
桓玄笑著搖了搖頭:“且不說他在壽春把事辦砸了,現在給降成了小兵,就算以後在淝水之戰中立功,隻怕前途也並不光明,看劉裕這小子不順眼的人太多了,除了那些拘泥於高下士庶之分的世家門閥,更是有一股來自東方的神秘力量,以後會與他一生為敵呢。”
桓衝的眉頭舒緩了開來,撫掌笑道:“你說的是天師道嗎”
桓玄點了點頭:“正是。這幫子妖人,也是存了同樣的想奪權的心思,一方麵製作五石散,以倿近世家門閥,另一方麵,也讓門下的弟子從軍,想在沙場建功,正好他們最近搭上了會稽王和王國寶這些同樣想奪謝家之權的人,可謂一拍即合,其大弟子孫恩,盧循,徐道覆等人在戰場上幾次陷害劉裕,想致其於死地,這些,都是我親眼所見。”
桓衝冷笑道:“我就知道這幫子妖道不是什麼善類,當年盧悚謀反作亂,被毛安之率兵鎮壓,之後他們轉入地下,在三吳一帶傳道,利用了世家門閥子弟們驕奢淫逸,追求長生的心理,給這些人送藥施法,漸漸地又得到了一些來自上層的支持,這次秦國南征,他們主動從軍,就是想借機取得軍中的地位,為以後的叛亂作準備,靈寶,你要認清形勢,劉裕這樣的人,可以合作和利用,但是這些妖道,必須要在他們成了氣候之前,加以消滅,不然他們會成為我們以後的威脅。”
桓玄微微一笑:“那些是以後的事了,畢竟現在天師道還沒成氣候,而且,這次小侄去建康,還把那東西給帶來了。”
桓衝的雙眼一亮,警惕地看了一下四周,確認最近的衛兵也站在堂外的台階之下,才把身子從榻上向前挪了挪,低聲道:“還是原來的配方嗎”
桓玄點了點頭,從懷中掏出一個青花小瓷瓶,遞向了桓衝:“小侄找人試過了,一樣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桓衝哈哈一笑,接過了這個瓷瓶,打開紅色的綢布塞子一看,隻見一堆淡黃色的藥粉躺在瓶底,一股詭異的氣味,在大殿上開始飄散了。
桓衝的鼻子抽了抽,象一條敏捷的獵犬一樣,對著瓶口嗅了嗅,閉上眼,一臉陶醉的模樣,喃喃道:“真是好東西啊,天師道的這幫子妖人,讓人又愛又恨!”
桓玄勾了勾嘴角,說道:“叔帥,小侄一直不明白,為何先父和您,明知這五石散雖可給人一時愉悅,但終是金石丹毒,服之不僅上癮,還有危害,但即使這樣,還是要用此物呢你們並不是那些荒淫的世家子弟,需要放浪形骸,追求那男女之樂,或者是酒後屬文吧。”
桓衝歎了口氣,蓋上了瓶塞子,說道:“靈寶啊,你沒上過戰場,不知道刀箭無眼,年輕的時候,我和大哥在一線衝殺,親冒矢石,身上受了無數的傷痕,年老之時,一遇陰雨天氣,這些傷處就會鑽心地疼,甚至無法吃飯入睡,若不是靠了這些五石散,隻怕我早就金創迸發,不在人世了,所謂飲鴆止渴,就是這個道理,那些世家子弟們不願從軍,也是有原因的。以後如果你掌軍,最好如那謝玄,做個儒帥,不必學你父親和我一樣,衝殺在前。”
桓玄微微一笑:“謹受教。”
正說話間,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叔侄二人停止了對話,看向了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