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蘭慘然一笑,輕輕地搖了搖頭:“彆這樣,大哥,劉裕的心,從來就不在小妹的身上,如果跟他有一絲一毫的可能,我早就會向他公開自己的女兒身了。隻有在這個傻瓜身邊,裝成兄弟,才跟他有多一點的可能,自從在壽春城中他一刀劈開我麵具的那一刻,我跟他的緣份,就此了斷,此生不見比再見的更好。”
慕容垂咬了咬牙:“阿蘭,這劉裕有什麼好你就非他不可嗎憑你的條件,憑我慕容家的權勢,大把的王公貴族都求之不得,何苦看上這個北府小兵!”
慕容蘭搖了搖頭:“一個人的能力,氣質,跟他的出身關係不大,劉裕最讓我心動的,是那股子彆人身上都沒有的豪勇氣質,我北朝男兒向來以豪爽奔放著稱,但是小妹所見,無人可及劉裕之萬一。這個人為了自己所珍視,所要守護的人或者信念,可以隨時地舍出性命,這讓我著迷。”
慕容垂恨聲道:“我們慕容家的人,每一個都可以為了家族的複興舍出性命,難道就不如那劉裕嗎”
慕容蘭歎了口氣:“不一樣的,我們這種,更多的是責任,而非自己真正想做的事,不象那劉裕,他可以為了一個認識沒幾天的小兵的死,而自責幾年,這種對人付出真心的感覺,這種讓身邊的人永遠覺得安全和受保護的感覺,是從沒在彆人身上見過的。”
慕容垂半晌無語,久久,才輕輕地歎了口氣:“情之一字,無法理喻,教人生死相許。不過小妹,哥哥還是勸你一句,現在的劉裕可以動不動地為彆人舍命,是因為他還沒有那麼多的責任,可以輕易地放棄自己。等到他以後地位越來越高,責任越來越重時,就要開始為自己的決定作出取舍了。”
慕容蘭幽幽地說道:“也許吧,不過那已經跟我沒有關係了,我跟他,漢胡不兩立,沒有未來也沒有可能。剛才小妹的請求,還請大哥應允。”
慕容垂長歎一聲,愴然道:“妹妹的這個請求,大哥又怎麼能拒絕呢。如果你無法親自告訴劉裕這句話,那隻好由大哥代勞了。不過大哥必須要勸你一句,千萬要珍惜自己,不要做任何傻事,大哥這些年彆的沒學到,就明白了一件事,活著,比什麼都重要,隻要留得命在,總有實現自己想法的機會。”
慕容蘭勉強擠出了一絲笑容:“大哥的話,小妹記下了。時候不早了,苻堅的使者也等得不耐煩啦,小妹要去張夫人那裡了,但願以後還能跟大哥再有相見之時!”
慕容蘭說完這話,轉身就走,就在她那一頭的小辮甩出的那一刻,慕容垂突然單膝跪下,以手按胸,而輕輕的抽泣之聲,從慕容蘭的背後響起,與此同時,兩行清淚,從慕容蘭絕世的容顏上流下,可她卻是閉著眼睛,大步向前。
兩個時辰之後,已經入夜,初更三刻。
秦軍大營,片片喧囂,新來的部隊源源不斷地進入大營,到處是歡聲笑語,喜氣洋洋,各族語言的祝酒行辭,混在一起,此起彼伏,一點也沒有大戰之前的那種緊張肅殺之氣,倒象是慶功之宴。
而在帥營之中,一處精致華麗,散發著香氣的繡帳之中,兩個女子相對而坐,慕容蘭已經換了一身大紅的秀袍,衝天馬尾換成了滿頭的小辮子,膚白勝雪,烏發似瀑,星眸朱唇,在這帳中紅燭的映襯之下,說不出的嫵媚,即使是對麵雍榮華貴的張夫人一動不動地看著,也是癡了。
張夫人輕輕地歎了口氣:“想不到世間,竟然有如此女子,也難怪天王在這個時刻,都對你割舍不下,非要你去侍寢,慕容蘭,恭喜你了。”
慕容蘭平靜地說道:“能侍奉天王,是小女的榮幸,而且這次更多的是為了證明小女的清白,證明我們慕容家的清白。”
張夫人的秀目微掃,目光落在了慕容蘭手臂之上的那點朱砂之上,輕輕地搖了搖頭:“蘭姑娘,這守宮砂已經能證明了你的清白,你無需這樣做的。”
慕容蘭的目光如水,看著張夫人,輕聲道:“張夫人,是小女的存在,讓您不開心了嗎您可以放心,小女這次隻是想自證清白,過了今晚,小女絕不會留在天王的身邊。”
張夫人搖了搖頭:“蘭姑娘,你誤會我意思了,我並非嫉妒之人,這些年來,天王有無數的女人,我都能平靜以對。其實你我都是一路之人,身不由已,命似浮萍,隻是我很幸運,能留在天王這樣的奇男子身邊,這一生已經滿足了。而你還有大好的青春年華,聽說還有心上人,為何要這樣做呢”
慕容蘭閉上了眼睛,喃喃地說道:“因為,我希望天下能早點一統,不再有戰亂,這樣我就不用為了我的國家和我喜歡的男人要以命相搏,而如此地痛苦了。”
張夫人輕輕地歎了口氣:“家國與愛人,真是兩難的選擇。這點我很清楚,當年我大涼國破,我曾經也想著要殉國,卻給人救下,後來我遇到了天王,本以為會是彆人的玩物,卻沒想到得到了一個女人所能擁有的幸福。蘭姑娘,如果你真的已經決定成為天王的女人,我勸你還是忘掉彆的事情吧,以後跟我一起作姐妹好了。”
慕容蘭睜開了眼睛,看著麵前的這個女人,搖了搖頭:“不,我並非想入天王後宮,隻是要證明我們慕容家沒有二心,證明之後,我不會留下的。即使天王想要強留,也留不住我的人。”
張夫人的眉頭輕輕一皺:“女人在有男人之前,是家族的女兒,但有了丈夫之後,就不再屬於娘家了,蘭姑娘,在這帳中,隻有你我二人,命運又是如此地相似,我也不用瞞你,我們前涼張氏,還有人成天想著複國,甚至不止一次地想要利用我來成事,但都被我堅決拒絕了,我希望你也能和我一樣,不要再做什麼非份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