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的心裡有一團無名的邪火,這讓他忘掉了周圍的一切,慕容蘭的笑臉在他的麵前一直晃動著,繼之而來的則是一個個在壽春城裡見過的麵孔,徐元朗,到顏之,還有那千千百百的普通軍士和農夫,都因為這個女人,再也不在這個世上了,想到這裡,他就恨不得把慕容蘭碎屍萬段,也許,這正好是老天給的好機會吧。
從中軍帥帳到轅門的距離並不算近,但是劉裕的狂奔之下,也就是片刻的功夫,他就衝到了門口,一輛掛著白虎幡的輜車,正停在轅門那裡,六七個隨從一身便衣,站在車邊,一個五十多歲的老者,手持使節,端坐於車上,而慕容蘭則是一身勁裝,衝天馬尾,男裝打扮,持著那白虎幡,站在老者的身邊。
劉裕幾乎想要本能地衝到車上,卻聽到身後一聲斷喝:“劉裕,給我站住。這是秦軍使節,你莫要壞了大事!”
此話如同一盆涼水,從劉裕的當頭淋下,他突然意識到,今天已經不是和慕容蘭個人的恩怨了,定睛看去,那麵白虎幡迎風飄揚,而慕容蘭則麵無表情地站在幡下,風吹著她腦後那衝天的馬尾,烏雲般的秀發飄揚,而那絕世的容顏,這會兒已經吸引了幾乎每個守衛軍士的目光,甚至有些人不自覺地在咽起了口水,秀色可餐,大約就是這樣吧。
劉裕咬了咬牙,他聽得出,身後的叫聲來自於劉牢之,他恨恨地往地上啐了一口,手從背後插著的大刀的刀柄上移開,站到了一邊,那車上的老者上下打量了幾眼劉裕,點了點頭:“這位壯士,姓甚名誰”
劉裕看也不看那人一眼,死死地盯著慕容蘭,劉牢之等人的軍馬從他的麵前經過,擋住了他的視線,隱約間,他看到慕容蘭也看了一眼自己,眼中的神色透出難言的複雜,有幾分歉意,又有幾分幽怨,這種目光,他隻在王妙音跟自己離彆時,才會看到,想到這裡,他不禁心中一凜,一股奇妙的感覺,浮上心頭。
劉牢之在馬上對著那老者一拱手:“想不到竟然是朱將軍這回作為使節來此,我家玄帥有令,還請秦軍使者入內。”
那老者正是朱序,他緩緩地從車上站起,仍然看著劉裕:“這位壯士,儀態不凡,即使是北府軍中,也是難得一見的健者,莫非就是傳說中的劉裕”
劉牢之看了一眼劉裕,平靜地說道:“正是劉裕。不過,現在的他因為失了壽春,受了軍法處置,已經是一名白身從軍的普通軍士,朱將軍,我們的時間都不多,還請速速隨我來。”
朱序點了點頭,從車上走下,按營中的規定,不得馳車,一個軍士牽過了一匹馬兒,朱序持節一躍而上,在馬背上平穩地坐下,雙腿一夾,那馬兒一聲長嘶,就向著中軍帥帳的方向慢慢走去,而劉牢之等人夾在兩側,幾個隨從則跟在後麵的塵土中,飛奔而去,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慕容蘭沒有跟著走,她持著白虎幡,輕輕地跳下了車,看著劉裕,勾了勾嘴角,聲音宛如清揚:“劉裕,想不到你我會在這裡,以這種方式見麵,真是造化弄人,不過看你跑過來的樣子,象是要吃人,怎麼,你想殺我嗎”
劉裕咬牙切齒,一字一頓地說道:“你這叛徒,當天我下不了手,留你一命,這些天可把我悔死了,天天做夢就是如何在戰場上取你性命,想不到,你今天竟然自投羅網!”
慕容蘭微微一笑:“我肯來你營地,就是作了不要性命的思想準備,你若是想殺我,再好不過。不過我說過,這次我不會再象上次那樣,束手待斃了。”
劉裕點了點頭:“我不傻,今天你持白虎幡前來,此物就是止鬥求和之旗,相傳是隻吃腐爛屍體的神聖白虎,象征著和平,我不會在這麵幡下殺你。取你性命的時候,會是在戰場之上。”
慕容蘭笑著一抹額前的秀發,眼中水波流轉,風情萬種:“急什麼這回我們來晉營,不是求和,而是下戰書,約定了戰場,才好放手一戰,你們的胡彬所部五千人馬,已經糧儘水絕,覆滅就在今朝,我們就是給你們一個機會,讓你們約期大戰,這樣也省去了等待失敗降臨的那種煎熬。”
劉裕的眉頭一皺:“你們是來下戰書的”
慕容蘭點了點頭:“那是朱將軍的事,劉裕,我們之間還有些未了的恩怨,你若想了結,可以現在隨我來,離了白虎幡,咱們大可以放開手腳。”
劉裕解下了背上的刀,放到了地上,冷笑道:“行,今天你是使者,我不殺你,但隻用拳腳功夫,也可以解我心頭之恨,這裡是營門,不方便動手,咱們去校場。”
他說著,轉身就向著一片空地走去,慕容蘭搖了搖頭,把白虎幡遞給了身邊的一個隨從,交代了兩句,就跟著劉裕走向了空地之中。
二人相對站定,幾十個軍士都跟著過來,劉裕回頭對著這些人厲聲道:“都回去,我跟他兩個人的恩怨,自己解決。”
這些軍士相視一眼,全都搖頭離開,偌大空場,隻剩下了劉裕和慕容蘭二人,劉裕在捏著拳頭,骨節不停地作響,他沉聲道:“慕容蘭,你我在北府軍中,還沒有真正交過手,今天,讓你嘗嘗什麼叫拳橫腿霸,京口劉大,你的殺手招數也儘管使出來,不要留情!”
慕容蘭輕輕地歎了口氣:“劉裕,你我之間真的不打就不行了嗎上次我已經說過,並非我的本意,是受命於上司,不得已而為之,而且,我已經夠照顧你的了。”
劉裕冷笑道:“這話去跟壽春城的將士們說去吧,這一拳,為他們而打!”
劉裕說到這裡,眼中突然冷芒一閃,拳頭一掄,沙包大的拳頭帶起一片勁風,直衝慕容蘭的麵門而去,這一拳,可以開碑裂石,對著慕容蘭這張漂亮的臉,也沒有絲毫的猶豫。
慕容蘭卻是不閃不避,閉上眼,喃喃道:“傻瓜,也不想想我來做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