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劉裕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光已經大亮,他的渾身上下,如同炸裂一樣地疼痛,在昨天鑽進了那個地洞之後,幾乎是落地的瞬間,他就暈了過去,朱家兄弟的驚呼聲是他最後的記憶。
劉裕喃喃地說道:“這裡是哪裡,我是死是活!”
一個沉穩有力的聲音在幾步之外響起:“你當然還是活著,因為,上天不會這麼容易把你這員虎將的命給收回,你還有很多沒做完的事,沒立成的功。”
劉裕的臉色一變,扭頭看向了聲音的方向,這一下的活動,讓他前夜裡受的刀傷,箭傷,尤其是中了火箭的那種烙傷,傷口頓時一陣鑽心的劇痛,如同萬蟻噬心一般,饒是劉裕如此鋼澆鐵打般的漢子,仍然痛得忍不住輕呼了一聲“哎呦”。
朱齡石和朱超石的聲音同時響起:“師父你怎麼了,你千萬要忍著點,胡將軍說了,一定能治好你的”
劉裕目光所及之處,朱家兄弟的臉上,儘是泥垢和被汗水與淚水衝開的那一道道痕跡,全身上下幾乎都跟個泥猴兒似的,臉上除了眼白外幾乎沒有一處不是黑色的地方,劉裕心下感動,想不到陪自己衝出重圍的,竟然是這兩個少年,在壽春大牢中的一念之慈,居然救了自己一條命,也許這是冥冥中的天意吧。
劉裕心中一寬,本來因為乍醒而有些遲鈍麻木的思維,一下子變得異常活躍起來,他看著那員黑臉大將,點了點頭:“您是來救援壽春的胡彬將軍嗎”
黑臉大將點了點頭,正色道:“不錯,我就是胡彬,劉裕,我聽說過你的名字,更知道你的很多事跡。本以為有你鎮守壽春,至少能撐上一個多月,所以我受了謝鎮軍的委托,先行率軍來救,紮營在城南五十裡處的硤石要塞,這樣一城一營,為犄角之勢,秦軍縱有百萬大軍,也難迅速得手。”
劉裕想到昨天的事情,心中悔恨不已,虎目含淚:“都怪我,錯信奸人,導致城中被敵軍裡應外合,一夜之間就攻陷,是我害了徐將軍,是我害了徐幢主,是我害了城中幾千兄弟。都是我的錯!”
劉裕越說越難過,越說越傷心,把頭不停地撞向了榻邊的木頭,身上的傷口被他的大動作拉扯得一陣陣鑽心般的劇痛,可是跟他心中的痛苦相比,又算得了什麼呢
胡彬歎了口氣,搖了搖頭:“劉裕,你的心情我很理解,但現在不是輕賤自己,承擔責任的時候,昨夜我看壽春城中火起,心知不妙,馬上帶兵出營,想要營救你們,結果非但沒有救出一個人,反而被秦軍追擊,他們是衝著我的營寨來的,我匆忙之間隻能退往還沒有建好的備用營地防守,現在你所在的地方,就是我的新營,也正好是你們的地道出口所在。”
劉裕的心中一動,他突然想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這麼說來,留在軍營中的糧草和輜重,已經全部失去了”
胡彬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無奈之色:“是的,此地地勢尚可,在一個小高坡上,秦軍已經將我們團團圍困,但一時半會兒也難以攻上來。現在我們和外界的消息已經完全隔斷了,士卒身上的乾糧隻夠吃兩天的,如果援軍不到,不出五天,我軍必會不戰自滅。”
劉裕掙紮著坐起了身子:“所以,胡將軍要迅速突圍,把這裡的情況,向謝鎮軍彙報是嗎”
胡彬點了點頭:“是的,軍情緊急,本來我以為以你的這一身超人武功,可以殺開一條血路,去傳遞這個消息,但是你現在這個樣子,隻怕是走路都困難,這麼重的傷,沒十天半個月,是不可能好的。我還是另想他法吧。劉幢主,你且在這裡安心養傷,我相信,天無絕人之路!”
他說著,站起身,轉身欲走。
劉裕突然說道:“且慢,胡將軍,也許我可以幫上你的忙!”
胡彬不信地轉過了頭:“劉幢主,彆開玩笑了,你看你現在站起來都不容易,還是好好休息吧,我晚上再來看你。”
劉裕咬牙撐起了身子:“相信我,當年我給刁家兄弟打得比現在還慘呢,不用一天就能下床,胡將軍,請你晚上來找我,到時候你就知道我是不是在吹牛了。”
兩個時辰後,胡彬的臉上儘是難以置信的神色,看著站在自己麵前,神色從容平靜的劉裕,不停地搖著頭:“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受了這麼重的傷,這麼快就好了!”
劉裕微微一笑:“卑職曾受過高人秘法,有一些迅速痊愈的法門,從軍以來,多次重傷,全賴此法得以保全。”
胡彬的眼中閃過一絲興奮:“那不知道劉幢主能不能把這個秘法相告,我軍上下人人習得,那就所向無敵了。”
劉裕搖了搖頭:“卑職受此秘法時,曾立下重誓,不得向外透露,而且此法與卑職的體格有關,常人若是貿然使用,隻怕會反受苦禍。”
胡彬歎了口氣,聲音中透出幾分失望:“太可惜了。不過至少這回劉幢主你已經完全恢複了,以你的身手,就算秦軍有百萬大軍,又怎麼攔得住你呢我這就給你安排好馬和鐵甲,助你突圍。”
劉裕擺了擺手:“不可,胡將軍,如果我這時候突圍,就算成功,秦軍也知道援軍將至,想必會在大軍到來前全力攻營,這裡的情況我已經看過,實在是有點簡陋,缺乏基本的防禦工事,若是秦軍象攻壽春城那樣不顧傷亡地強攻,隻怕一天也守不住啊。”
胡彬點了點頭:“那劉幢主可有更好的辦法”
劉裕微微一笑:“我跟朱家兄弟聊過,他們的地道不止一處出口,我這就跟他們重進地道,從淝水邊的另一個出口出去,那裡是一處荒無人煙的密林,想必秦軍不會在那裡紮營,隻要我出了地麵,奔去廣陵,隻消不到一天的時間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