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之上,俱難的眼中光芒閃閃,一動不動地盯著前麵屍橫遍野的戰場,在大批的無頭屍體之後,半人高的荒草叢中,北府軍步兵的方陣已經重新列出,沾著血光的鋒刃重新對向了這裡,那讓人不寒而栗的殺意,伴隨著刺鼻的血腥味道,被風吹來,飄向了這萬餘匈奴騎兵這裡。
不時地有馬兒在驚慌和不安地嘶鳴著,以蹄刨地,對於這些馬背上的民族來說,馬兒的情緒就是馬上騎士們的情緒的反映,在目睹了本方前軍是如何被敵軍這樣屠殺的時候,即使是以凶殘野蠻聞名的這些匈奴鐵騎,也開始有些膽戰心驚了。
俱難的身邊,一個副將包爾吉湊了上來,此人是俱難的部曲,管家,也掌管著俱難核心三百人衛隊,跟著俱難出生入死征戰多年,也是他最倚重和信任的左右手,他倒提著鐵骨朵,低聲道:“將軍,看起來敵軍有所防範,而且那些飛槊實在是太厲害了,邵將軍已經戰死,我們現在最好還是收兵撤退的好。”
俱難咬了咬牙,一指對麵的軍陣:“你說,敵軍有多少人”
包爾吉眨了眨眼睛,再次看了一遍對麵:“大概,一千二百多人吧,後麵的崗上還有三四百人的後備部隊,出戰的就是這些。”
俱難搖了搖頭:“兩千人不到,就敢在平原上這樣跟我們對峙,你說,他們哪來的膽子”
包爾吉點了點頭:“那個飛槊很厲害,可以打掉我們騎兵的衝擊,而且這些步兵看起來裝備精良,是重裝部隊,我看,他們也沒法撤退,隻有在這裡跟我們硬打了。不過,在我看來,敵軍應該還有伏兵的。”
俱難歎了口氣:“我現在吃不準的就是這點,如果他們就隻有這千餘人,我們前軍儘沒,再給嚇走,那實在太丟人了,以後要是天王怪罪下來,隻怕我再也不可能領兵打仗了。但是如果他們有伏兵,我們這樣攻過去,會不會有危險”
包爾吉低聲道:“我覺得這些北府兵透著一股子邪門,從一開始那些道人打扮的輕步兵來誘我們,就覺得不太對勁了,好像從一開始就是一個局,讓我們往裡麵跳呢。從昨夜的奔襲開始,咱們好像就是處處給這些島夷算計,他們的胃口很大,看起來不止是要擊退我們的前軍,好像還想消滅我們呢。”
俱難勃然大怒,厲聲道:“他敢!不說我們這裡還有一萬多鐵騎,後麵彭超的大軍一到,就算是北府軍全軍過來,也不可能占到什麼便宜,怎麼可能全殲我們!再說了,敵軍沒有騎兵,隻靠步兵,就算打贏了也不可能留住我們。”
包爾吉點了點頭:“主人說的是,是奴才一時失言了。請主人不要給乾擾了思路。”這個包爾吉是俱難以前的俘虜,收為部曲,按草原上的習慣,就是主人和奴才的區彆,還是非常明顯的。
俱難的情緒稍好了一些,語氣也有所緩和:“不過,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看起來這些南蠻子在使詐,不過,邵將軍就這樣戰死了,我們如果直接退卻,隻怕會給姓彭的拿去作文章,我想,再攻他一次,這次一定要試出敵軍的虛實出來,如果真有埋伏,咱們就撤,要是敵軍真的就這點實力,咱們就所有大軍全部壓上,一舉蹂爛敵軍,為戰死的兄弟們報仇!”
包爾吉一臉的諂笑:“主人說的好,奴才願意領兵先攻!”
俱難點了點頭:“好,這次我給你三千鐵騎,你不要強衝正麵,我們的弓箭射程比那些飛槊要遠,試著從兩側包抄,找出他們的弱點,不過記住,不要追擊草叢裡,一旦出現埋伏,馬上就抄退!”
包爾吉大聲道:“得令!”
劉裕冷冷地看著對麵的部隊在一陣陣地調動,大批的騎兵已經漸漸地列向了前方,擺開了一字騎陣,與剛才邵保的那陣三角形騎兵小陣突擊不同,這回的敵騎擺的是一字線列的騎陣,看起來正麵很寬,足有三裡之多,馬與馬之間的間隔大約是十步左右,一線的騎手,個個挽弓搭箭,開始了衝擊前振奮士氣的嚎叫,此起彼伏,如同上萬頭野狼在同時怒吼。
向靖的眉頭一皺:“看起來,這些匈奴人士氣還可以啊,寄奴哥,你說他們會繼續打嗎”
劉裕微微一笑,回頭看向了站在自己身邊,在臨時集結準備一個小型軍事會議的同伴們:“大家都這樣看嗎”
何無忌已經從小崗之後跑到了這裡,眉頭一皺:“看起來這萬餘敵騎準備強攻我們了,是要為前一陣戰敗的同伴們報仇,寄奴,不可大意啊。”
劉裕自信地搖了搖頭:“真要是強攻就不會擺這樣的線陣了,一定會象邵保那樣以楔形尖陣強突的,他們的一線騎兵是騎射手,並非衝陣馬槊,這就說明他們現在聲勢雖然不小,但還是想要試探我們的虛實!”
虞丘進睜大了眼睛,又看了對麵幾眼,點頭道:“寄奴哥說的是,還真是這樣。那我們要如何應對呢如果是對射,咱們可是一點也不怕他們,就這三千人,半個時辰不到就可以把他們給射退!”
劉裕笑道:“如果射退了,敵軍會怎麼樣”
孫處若有所思地說道:“敵軍不知我軍虛實,以我們老虎部隊壯士的強弓硬弩,一千多人可以射出五千人的弓箭出來,這一打,他們會以為我們有大批伏兵,所以應該會撤。”
劉裕微微一笑:“這就是了,我們的目的是全殲敵軍,而不是把他們打退,所以,弓箭對射,不能贏,也不能輸。”
所有人都睜大了眼睛,奇道:“這是何意”
劉裕收起了笑容,正色道:“要讓敵軍全部殺過來,就得讓他們相信,我們隻有這點人馬,沒有彆的伏兵。這就叫示弱於敵。但是如果我們連這前軍三千人都射不過,那他們前軍就可以追擊我們,所以又不能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