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裕衝上前去,這個正在無差彆攻擊的人大吼一聲,一刀回砍,被劉裕猛地抓住,謝停風那張滿是汗水和淚水的臉,一下子映入劉裕的眼簾,劉裕大吼道:“水生,你聾的嗎沒聽到我的話嗎”
謝停風大叫道:“寄奴哥,你說什麼我聽不見!”
劉裕一下子想到,這謝停風一向有耳鳴之症,隔得遠了點就聽不清楚了,今天這場大戰,他戴的是內襯毛皮的重盔,恐怕讓他聽不見外麵的聲音了。他心中一急,一把拿下了謝停風的頭盔,大吼道:“我說,你聾的嗎聽不到我的話”
他的話音未落,突然橫裡一箭飛來,直接從謝停風的太陽穴裡射進,即使是無箭頭的羽箭,在這麼近的距離之上,也足以輕易地貫穿毫無防護的人頭。
謝停風甚至來不及喊上半聲,他的腦漿混合著鮮血就濺到了劉裕的臉上,而他的手,還握在劉裕的手中:“寄奴哥!”這是這個孩子在這個世界上說的最後三個字,就此氣絕。
劉裕呆呆地愣在原地,甚至顧及不到自己的身上開始雨點般地中箭,紅霧彌漫在他的周身,而身邊的同伴們開始大叫:“不好了,死人了!彆打了,彆打了!”
而在另一邊,慕容南的鮮卑語也在大聲吼叫著:“住手,停止攻擊,彆打了,出人命了,停下,停下!”
鳴金之聲響作一團,彌漫在整個戰場之上,而劉裕終於反應了過來,猛地一把扶住了謝停風的身子,大聲吼了起來:“水生,你給我醒過來,你醒過來啊,寄奴哥不會叫你摘頭盔了,寄奴哥不會再罵你了,不會再罵你了,隻求你醒過來,寄奴哥答應過,要帶你建功立業,要帶你殺敵得賞,要跟你回你家幫你買地,幫你娶媳婦,這一切還沒實現,你不可以倒下,你不可以倒下,醒過來,醒過來啊!”
劉裕忘乎所以地吼叫著,淚水奪眶而出,這個隊中最小,甚至還沒有成年的孩子,象極了他的兩個弟弟,每當看到謝停風衝著自己笑的樣子,他就會想到還在京口的家人,而他骨子裡的倔強,也象極了劉道規。
不知什麼時候,劉裕的身邊已經圍滿了人,他緊緊地摟著謝停風的屍身,這具溫熱的身軀,這會兒已經在他的懷裡慢慢地變冷,僵硬,山風呼嘯,掠過他的耳邊,一刀一刀地吹在他的臉上,更是讓劉裕這個鐵漢的心裡,千瘡百孔,從小到大,他心裡受的傷痛,除了上次親眼目睹母親和弟弟挨打外,也隻有這次讓他痛徹心扉了,甚至自幼給父親遺棄,也沒有這樣傷心過。畢竟,幾乎算是他親手斷送了謝停風的性命!
劉敬宣歎了口氣:“寄奴,彆這樣,水生已經走了,你不可能永遠這樣陪著他。”
劉裕沒有說話,卻是把懷中的謝停風摟得更緊了。他的牙咬得格格作響,嘴裡含糊不清地喃喃著,沒有人能聽清楚他在說什麼。
王妙音輕移蓮步,走到了劉裕的身邊,輕輕地蹲了下來,她的眼中已經滿是淚水,一雙柔荑輕輕地搭在劉裕的手上,在這個時候,這個高門貴女已經完全不避嫌了,迎著劉婷雲和桓玄那驚愕的目光,柔聲道:“劉大哥,這不是你的錯,這隻是個意外,水生,水生他不會恨你的。你不要這樣,有什麼事,有什麼事我們起來再說。”
劉裕突然大聲吼了起來,他的眼中遍是血絲,對著王妙音厲聲道:“不,是我的錯,是我的錯,是我讓水生脫下頭盔的,是我害死了他,是我讓他傳令,我明知,我明知他耳背不好使,卻讓他執行這樣的任務,我害了他,我害了他!”
王妙音給劉裕這樣子也嚇得呆住了,眼淚在臉上橫流,卻是說不出半個字。
謝玄沉聲道:“劉幢主,演習之中傷亡在所難免,現在謝軍士還可能有救,你放開他,我們好對他進行救治!”
劉裕咬牙切齒,勢如瘋虎:“不,你們騙不了我,水生是我的,我誰也不給,誰也不能搶走水生,誰也不能!”
突然,一個身影如鬼魅般地一閃,直接就閃到了劉裕的身邊,若是在平時,劉裕會本能地作出反應,但這時他的方寸大亂,狀如瘋狂,居然對這人的欺身而近,沒有作出任何的反應!
隻聽到“啪”地一聲脆響,劉裕的右半邊臉高高地腫了起來,這個英雄無敵的漢子,居然就這麼給人打了一耳光,所有人都吃驚地張大了嘴,看著劉裕身邊高高舉著巴掌的一個人,一身兩當鎧,包裹得如同鐵皮罐頭一般,臉上戴著青銅麵具,一雙眼睛中,光芒閃閃,可不正是那慕容南
劉裕如夢初醒,眼中頓時凶光大作,那樣子幾乎象是要吃人,聲音如雷鳴一般地吼叫起來:“好你慕容南,傷我兄弟,還敢打我,信不信我要了你的命!”
慕容南冷冷地摘下了麵具,露出了他那張黃色麵皮,沒有什麼表情的臉,他細小的眼睛微微地眯著:“你要不要我的命過會兒再說,但你現在要的,卻是你兄弟的命!這個人還有點氣,現在去救,或許還有一丁點兒活命的可能,但你這樣摟著他不放手,神仙也救不了他啊!”
劉裕看向了懷中的謝停風,他的胸口早已經停止不動,雙眼圓睜著,但是嘴邊,不知道是不是還有點氣,還在微微地張合著,劉裕心中一動,連忙說道:“水生,你挺住,你千萬要挺住,你不會有事的,我們一定會救你!”
謝玄點了點頭,一揮手,幾個穿著白褂的醫士衝上了前,為首的一人,正是李神醫,劉裕連忙把謝停風從自己的手中鬆開,遞給了李神醫,李神醫的嘴角勾了勾,輕輕地歎了口氣,帶著幾個醫士匆匆而過,大家也都跟著奔了過去。
劉婷雲一直吃驚地看著王妙音,這會兒突然反應了過來,眼中閃過一絲迷茫的神色,突然對著前方叫道:“桓公子,等等我。”然後緊跟著就跑了過去,剛才還人滿為患的演武場上,隻剩下慕容南和王妙音還留在劉裕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