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辰時。
北府軍,飛豹營的營地裡,一麵小旗之下,用白色的灰粉劃出了一條線,線後橫七豎八地或躺或坐著幾十個氣喘籲籲,渾身大汗的新兵們,這是每天例行的晨練,三十裡的武裝奔襲,要跑到城北的邗溝大堤,再跑回營地,兩個時辰內做到,超過時間的,連早飯都沒的吃。
劉裕已經啃完了自己手中的一個饅頭,擦了擦嘴,一邊的檀憑之一邊喝著碗裡的稀粥,一邊搖著頭:“劉大哥,你這麼強壯有力,又能跑這麼快,這太讓人不可思議了,小弟自認也是個飛毛腿了,怎麼每次都要落後你一刻鐘以上呢”
劉裕微微一笑:“大概是我從小就要到山裡討生活,打柴的時候有時候會遇到豺狼虎豹,所以為了逃命就練了腳力的原因吧。這也是我想當步兵而不是當騎兵的原因,要是大家都騎馬,也顯不出我跑的快了。”
向靖的大嗓門在一邊嚷了起來:“這幫克扣軍糧的混蛋,給的粥越來越少了,老子拿的這個饅頭,還他娘的是臭的!”
坐在他對麵的劉敬宣冷冷地說道:“是臭的麼那你若不要的話,給我吃好了,怎麼樣”
向靖咽了一泡口水,飛快地把那吃剩的半個饅頭塞進了嘴裡,他可不想真的讓劉敬宣把饅頭給搶了。
劉敬宣沒好氣地踢了向靖一腳:“瞧你這點出息,這輩子也就配啃啃饅頭了。”他說著,站起了身,走向了劉裕這裡,“寄奴,一會兒就要練持槊格鬥了,你準備好了嗎”
劉裕笑了笑,他知道劉敬宣是什麼意思,搖了搖頭:“今天比往常跑的多了五裡路,我看未必會持槊格鬥。現在咱們的隊形還沒有練好,隻怕還是會繼續練陣法吧。”
一邊的謝停風一下子來了勁頭:“對啊,那個陣法我還是沒走會,什麼七步一停,前腿邁,後腿曲,一刺一步向前進。劉大哥,你怎麼就會這些的呢”
劉裕笑了笑:“我是京口人,來京口的人裡很多都是從北方南下的流人,熟悉戰陣之事,這種一步一刺是最基本的槊法,不光是我,象瓶子,兔子他們也都會。你們以前隻會種地,不會這個很正常,但隻要練上一陣子,都能學會的。”
劉敬宣不屑地搖了搖頭:“你們也真是太笨了,這些行進,擊刺之法,就是頭豬,三天也應該會了,現在都練了一個多月啦,連這些最基本的東西都不會,打起仗來怎麼辦更彆說後麵要練的輪轉,換位了。這要真的上了戰場,我們非得給你們坑死不成!”
謝停風的臉脹得通紅,不滿地說道:“俺們以前都是耕田的,哪會這些。你們從小就練這個,有啥好牛的,等我們學會了,不會比你差!”
劉敬宣搖了搖頭:“但願你們早點學會。不過,前天聽孫將軍身邊的親兵說,今天是要一對一地練刺槊之法,勝出的最後當隊長。你們今天都把眼睛擦亮點,看看我阿壽是怎麼當隊長的。以後我當了隊長,你們就彆想再偷懶了。”
此話一出,一邊正在喝水的魏順之“噗”地一口,喝到嘴裡的水全都噴了出來:“什麼,要選隊長了我怎麼不知道!”
這隊長選拔之事,也隻有劉裕,檀憑之和魏詠之等少數幾人知道,全隊的其他新兵,都還是第一次聽說,所有人都一臉驚異地看著劉敬宣,因為他們都知道,這家夥雖然眼高於頂,自大無比,但還真不虛言撒謊。
劉敬宣得意地點頭道:“這都不知道,還當什麼兵啊。咱們這一隊人,從來都沒有個隊長,這不正常。要是沒有我呢,這個隊長估計早就給寄奴了,但是有我在,孫將軍也難以取舍,所以就定下了這麼個擊槊奪帥的辦法,你們就看著我如何當上隊長吧,哈哈哈哈。”
魏詠之冷笑道:“阿壽,彆太得意了,你雖然功夫了得,但未必勝得了寄奴,這隊長是誰,還真不好說呢。”
劉敬宣哈哈一笑:“寄奴雖然拳橫腿霸,但畢竟跟我自幼習武不好比,要比拳腳力量,也許我未必能勝,但要是比這槊法嘛。”他笑著看向了劉裕,“那你們的劉大哥,恐怕是要敗上一回啦。”
謝停風笑道:“真要比的話,我還是看好劉大哥,你看,今天到現在為止,劉大哥都沒開口,他早就胸有成竹了。阿壽,你這人就是這麼愛咋乎,才入隊這些天,就吃了兩次大虧啦,最好還是改改。”
劉敬宣的臉色一變,冷笑道:“這次不一樣,那是憑真功夫的,到時候,你們就能看到我的實力啦!”
正說話間,突然軍營之中鼓角之聲大作,眾人全都臉色一變,停止了鬥嘴,從軍已經有一個多月了,這是緊急集合,全副武裝的鼓聲,甚至透出了幾分肅殺之氣,甚至是隨時可能要作戰了。
眾人連忙從地上跳了起來,也顧不得再吃手中的飯食,紛紛套上了皮甲,戴上頭盔,拿起放在身邊的木棍,因為是訓練,所以早晨的長途越野跑,大家都是用木棍代表長槊,棍頭用布包著,平時亦可防止尖頭傷人。
在孫無終和親衛軍士們的拳打腳踢鞭抽之下,一個多月來,已經把這幫平時閒散慣了的農家子弟,訓練成了條件反射式的半機器人,大家很快就全副披掛,持槊扶刀而立,按著平時訓練時的站位,迅速地列成了五行橫隊,標杆一樣地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一陣匆匆的腳步聲自遠而近,混合著甲片撞擊的聲音,眾人順聲看去,隻見孫無終一身將袍劄甲,盔纓如火,在十幾個護衛親兵的跟隨之下,向這裡走了過來,一路之上,也有列隊完畢的其他小隊,齊齊地喊著軍中口號,孫無終隻是稍一點頭,便徑直而過,也不多話。
走到劉裕這隊的時候,他終於停了下來,看著劉裕,不緊不慢地說道:“大家準備一下,馬上開到營門口列隊迎接貴人的檢閱。劉裕,便宜你小子了,有人指名要看你。”說到這裡,他看向了劉敬宣,“還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