刁逵的臉色微微一變,仍然保持著剛才的鎮定與從容:“哦,孫教主覺得能有什麼大禍呢劉裕不過是個勇夫,還真的能對我們刁家構成威脅”
孫泰歎了口氣:“如果隻是一個劉裕還好辦,但現在他給謝家看上了,那謝鎮軍不惜把廣州刺史這個肥缺給了您,這說明他在劉裕身上寄托的希望,比一個大州刺史還要大,如果真的讓他這樣培養劉裕的話,那就算劉裕離開了京口,但下次他回來時,可能已經是統兵大將了。”
“大晉自開國以來,雖然朝政多數時候是被上層的高門世家所把握,但靠著戰功上位的底層人士也並不在少數,蘇峻、恒溫不都是這樣控製了朝政嗎他們還沒有象謝家這樣的頂級世家從一開始就扶持呢。”
刁逵兄弟臉上的笑容漸漸地消散,刁協有些不信地說道:“謝家就舍得這樣扶持一個鄉巴老他們自己的子侄就不能統兵打仗了劉裕再強,也不過是個小兵,謝鎮軍可是大將啊。他們會把這領軍之權讓給劉裕這種人”
孫泰勾了勾嘴角:“一切皆有可能。北方的胡虜,他們民風尚武,無論是皇家宗室,還是達官貴人的子侄,無不是從小就弓馬嫻熟,隻要有兵,就可為將。”
“但我大晉的高門世家,卻是崇尚玄學,好逸惡勞,就連在城中行走,也多是要坐肩輦之類,連走路都不願意,這是現在的高門子弟的主流,在這種風氣之下,看不起軍漢,討厭打仗,不就是上品貴族的價值取向嗎”
刁逵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語道:“是啊,這些個文人,連桓溫都看不起,說他不過一個老兵,更不用說劉裕了。可實際上,不靠了這些軍漢,這些隻會風花雪月,附庸風雅,坐道談玄的家夥,又怎麼能過得這麼逍遙快活呢”
孫泰笑道:“所以大晉的上層高門的墮落,已經是不可改變的事實,即使是謝家,桓家這樣的家族,二代子侄如謝鎮軍這樣的尚可一用,但再下一代,隻怕是沒什麼優秀的人才了。要讓他們把子侄從小就送進軍營,和這些軍漢們天天操練,同吃同住,那可比殺了他們都難過啊。”
刁協歎了口氣:“我明白孫教主的意思了,你是說隻有劉裕這樣的人才能進軍隊,才能跟這些軍漢們打成一片,所以多年以後,如果他一直打仗,就會在軍中步步高升,甚至有控製朝政的可能。因為,世家子是不屑於跟他在軍隊裡爭奪地位的,對嗎”
孫泰點了點頭:“正是,還有一點是很可怕的,劉裕是京口人,這京口會是謝鎮軍組建新軍的主要兵源來處,這從他微服私訪,幾次來京口就可以得到證明。劉裕在軍中,那些袍澤都是他的鄉裡鄉親,而他那套豪俠作派又很能在軍中吃得開,所以即使打完了仗,部隊解散回鄉,這些軍士仍然會認劉裕。”
“反倒是謝鎮軍這樣的大帥,他是不會直接到軍中跟士兵們同吃同住的,天然地就跟這些軍漢隔了一層,論號召力肯定不如劉裕。仗一打完,他也要交還兵權,所以說,這隻會白白地便宜了劉裕。”
刁逵的臉色變得很難看:“這麼說來,謝鎮軍寧可要扶劉裕這個外人上位,也不謀他謝家的發展了”
孫泰搖了搖頭:“不,謝家子侄既然不肯從軍,那就隻有找個忠於謝家的人代他們在平時來掌握軍隊。這種人在北方胡人那裡叫部曲,都是幾代忠於某個家族的,戰時也是衝鋒陷陣在前。我看謝鎮軍,是打起了劉裕的心思,這回他示恩於他,劉裕肯定是以死為報,起碼這幾十年,是不用擔心軍權旁落了。”
刁協咬了咬牙:“謝家的這個算盤打得也太精了。大哥,我算是聽明白了,這個交易咱不能做,孫教主說的有道理,謝家肯用廣州刺史來換劉裕的命,那以後一定會把劉裕扶得比廣州刺史都要大,到了那時候,咱們就危險了!”
刁逵的眼中凶光一閃:“那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晚上派人做了劉裕,謝鎮軍和王秘書要是過問,就說不知道,到時候抓幾個山賊土匪當替死鬼就是,謝鎮軍也不可能為這點事真的跟咱們翻了臉,再怎麼說,咱們後麵還有王尚書和會稽王呢。”
孫泰歎了口氣:“刁刺史,貧道說句您不愛聽的話,會稽王和王尚書,是不會為了您去正麵得罪謝家的。”
刁協不滿地嚷了起來:“怎麼不會,不就是因為陛下想要奪回大權,這才扶持會稽王分那謝安的相權嗎這不正好是個好借口,說不定還可以奪了謝家的鎮軍將軍之位呢。”
刁逵搖了搖頭:“二弟,彆這樣說,孫教主說的對。現在大敵當前,大晉的西邊荊湘之地,完全是桓家在撐著,而東線從兩淮到廣陵,就隻能靠謝家來組織新軍抵抗了,在這個時候,無論是皇帝,還是會稽王,甚至是王尚書,都會不跟謝家內耗,誤了國事的。最後給犧牲的,隻有我們刁家。”
刁協的嘴巴張了張,額頭開始冒汗,卻是說不出話來。
刁逵看向了孫泰:“那這劉裕,能不能動了既然此人非除不可,那我們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或者說有沒有什麼好辦法,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讓劉裕去見閻王,又不會引起謝家的不滿呢”
孫泰站起了身,來回踱起步來,刁氏兄弟見多了他這樣,知道他是在邊走邊思考,全都大氣不敢喘一口,四道熱切的目光,緊緊地盯著孫泰,似乎想要看透他的內心。
突然,孫泰停了下來,他的雙眼一亮,嘴角邊勾起了一絲邪惡的笑意:“嘿嘿,有辦法了!”
刁逵和刁協全都從坐榻之上跳了起來,異口同聲地說道:“什麼辦法”
孫泰的眼中冷芒一閃:“劉裕這回受了重傷,需要外敷內服藥物,才能不至於落下病根,咱們就在這藥上作作手腳,讓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