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劉裕低下了頭,半晌無語,這是一直以來困擾他的最大問題,也無數次地,幾乎讓他放棄自己的宏大理想,隻因為與那人性最深處的自私與貪婪戰鬥,實在看起來是沒有希望,但每當他幾乎要放棄的時候,總是會想到後世的那位偉人,犧牲了幾乎整個家族鬨革命,為的就是中國人民翻身做主人,而在他大權在手之時,卻沒有為自己的親戚們謀半點私利,這真的是一個高尚的人,一個純粹的人,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而自己曆經千年,來到這個時代,不正是冥冥中的天意,要讓偉人所建立的人間天國,能提前一千多年出現嗎?
就算這輩子無法達成這個願望,但起碼能以一已之力,改變曆史的走向,哪怕是在人們心中播下平等的種子,讓每個人不再生而為奴,一世受人欺負,有著那種我命由我不由天的自由意誌,不正是自己來到這個時代的意義所在嗎?
想到這裡,劉裕一下子心中又是燃起了火焰,他抬起了頭,看著賀蘭敏,說道:“既然上古時期的聖賢們用的是禪讓製度,舉賢立能,而這套製度讓上古的先王古聖們至今也被歌頌,那就說明這套製度是有可取之處的,為何上古的時候,這些願意禪讓大權給部落族人,而不是自己的子孫們的先王,就沒有象鳥獸這樣,隻想著自己的子女呢?”
賀蘭敏勾了勾嘴角,說道:“我看,恐怕是因為上古時期的部落,都是母係部落,部落中的女子是不停地和所有族人交配生子,孩子隻知其母,不知其父,不象現在這樣是有著家庭,隻有父係社會,有了家庭,才會知道其父母是誰,而男人隻有知道了誰是自己的兒子,才會本能地想著把手中的權力,富貴傳給子孫。劉裕,你看,進入了父權社會之後,才有了血緣傳承,才有了孝道一說,古老的部落漸漸地分解,成為一個個的小家,小家之中才有了明確的夫妻,父子,祖孫,兄弟姐妹之類的關係,就是這種血緣關係,才會讓權力,富貴順著血緣流傳,而不是以前那樣把所有部落的族人都看成是自己人,而忽視了真正的子孫。”
劉裕點了點頭:“你說的有道理,可是賀蘭夫人,你忽視了一點,那就是這個權力,是整個部落,所有族人的公有權力,不是你說的小家的私權。所謂天生萬物,後有君長,是大家出於信任最有本事,最有能力的這個君長,這個能力也主要是軍事和生存的能力,最後就是最能打的軍事首領,成為了君長,享受了族人的信任,給了他指揮全部落的族人,生殺予奪的大權。”
“但這個大權,是為了讓整個部落的族人得到好處,能在上古險惡的環境中,戰勝各種毒蟲猛獸,打敗其他的敵對部落,讓族人們生存下來,這個君長也許能力很強,但不能保證他的子孫後代也有同樣的本事,所以,這樣的部落大權,是應該禪讓給更有才華的人,而不是讓這個君長徇私,隻傳給自己的兒子。我前麵說過,如果這個兒子,或者是再傳幾代的子孫,沒有這個能力,卻又要霸占著權力,那麼要麼被外敵所滅,要麼會給自己的族人推翻。”
賀蘭敏笑道:“你們漢人把這個叫公器私用,在春秋時候就有這個說法了。好吧,我承認這個公權力,不應該就隨便地傳給子孫,但人性就是這樣,無道理可講,如鳥獸一樣地疼愛自己的孩子,總想給他最好的東西,隻有權力,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東西。劉裕,不要把天下人都看成你這樣的聖人,他們沒這麼高尚,大多數的人,不會因為你的分權而感激你,但一旦你不讓他們把手中的財產,權力,哪怕是普通小民家裡的土地,宅院給收回國有,分給他人,那你信不信這些你想保護,平等的人,會跟你拚命呢?”
劉裕歎了口氣:“所以,得大大地加強這方麵的教育,讓人知書答禮,要讓天下的百姓都明白,國家是天下所有人的國家,享受著國家帶來的好處的同時,也要儘相應的義務才是。這條路也許會很艱難,甚至在我死前,也看不到我的理想實現,但隻要均貧富,等貴賤的這種思想,被越來越多的世人所接受,那我相信,總有一天,禪讓製度而不是現在的這種父子傳承的家天下製度,會重新成為天下人的共識。”
賀蘭敏點了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先通過自立為君,或者是成為聖賢,戰神之類的讓人視為神明的角色,強行地把你的這套思想,讓天下人都聽到,都接受。然後,一切順利的話,在你有生之年,你會主動禪讓皇帝之位給其他賢德之人,這樣才能把這些理想,給變成規矩,對吧。”
劉裕正色道:“起碼,我想先嘗試一下,現在天下未定,大晉還是司馬氏的天下,我不能在這個時候就冒然地自立,起碼要等到南方一統,時機成熟的時候,才能讓司馬氏主動禪讓,這需要一個漫長的過程,也需要我北伐時建功立業,有蓋世之功,才可行此大業,而且,如何處理跟世家貴族的關係,我也沒有完全想好,賀蘭夫人,我要你成立這個鳳鳴會,成立一個不依賴於世家高門的累世忠仆的情報組織,你現在應該明白我的想法了吧。”
賀蘭敏輕輕地抬手撫了一下自己的秀發,說道:“明白了,你既然要走帝皇之路,那情報就是最重要的事,其實,你也不敢完全信任劉穆之和王妙音,因為他們畢竟是士族,世家出身,最後也許會成為你最大的阻力,就象你曾經的好兄弟劉毅,也成為你現在最頭疼的反對者一樣。這回你秘密來始興,不就是對孟懷玉,劉藩他們也不放心嘛。”(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