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東宮書房裡,聽了南緗來意淩恒十分詫異。
“離開這裡?你怎麼會突然有這種想法?”
聽到南緗提出要離開,淩恒心被狠狠扯痛。
“離開這裡你去哪兒?你還有能去的地方嗎?”
他不認為南緗會回仙雲山找她的師傅,畢竟趙家案子還未了結,以她的性子絕不會遠走高飛。
想來她離開後還會繼續在京城,淩恒如何放心她獨身一人在外。
相較淩恒的焦慮,南緗十分平靜,“我繼續留在這裡也沒什麼事了,你知道的,我不是深閨裡長大的閨秀,長年累月地待在一個地方,我也待煩了。”
“是因為大婚夜的事嗎?”
那晚的羞恥一幕淩恒不願提起,可此刻的他又不得不提,就是從那天晚上之後南緗開始刻意回避他。
明明兩人住在一個院裡,可這段時間的她成日裡深居簡出,縱然生活在一個屋簷下,一整天都未必能見上她一麵。
過去日日說笑打鬨的兩人變得如此,這種感覺讓淩恒很沒有安全感,果然今日她提出要離開。
這一句生生掏走了他的心。
“並非我自私地強行要將你留在身邊,隻是你一個弱女子,出去後能去哪兒?”
淩恒極力挽留,“在民間時我們就討論過,百姓生計艱難,更彆說你獨自一人,要是遇到危險怎麼辦?身邊一個陪著的人都沒有。東宮好歹是個遮風避雨不愁吃穿的地方不是嗎。”
南緗已拿定了主意,“你不用擔心,我能養活了自己。”
“就算你不考慮彆的,那你家族的案子呢?”
淩恒勸說,“你在這裡我們也方便商議案情,有什麼消息我也可以第一時間告訴你,你有什麼需要我做的,我也好隨時幫你。”
“離開也是一樣的。”南緗解釋,“反正案子現在停滯了,一時半會兒不會有什麼進展,等我出府後,有什麼需要一樣可以見麵商議。”
淩恒萬分不舍得心愛人離開,但又不敢用手裡權利強行扣留,見她態度堅決,隻好先暫時拖延周旋。
“這件事太突然了,這樣吧,我過幾天要出京公務幾日,等我回來後再商議可好?”
南緗也知道這種事淩恒不會立即答應的,總要給他時間考慮,於是點頭應下。
坐回椅上,淩恒呆滯的望著窗外落葉,沉重的心情像如今的深秋,一日日的寒冷下去。
從他們回京到現在,好像一切都在往壞的方向發展,一件接一件的糟心事,生生讓兩人漸行漸遠。
南緗剛要走出書房,就見到茗山急匆匆來稟報:趙側妃墜馬損胎,越王差人請南緗入府醫治。
心口一緊,南緗身子虛晃了下,淩恒趕緊過來扶住她,“走,一起去看看。”
去的路上,越王府下人將事情經過告知:
“趙側妃今日去嫡公主府裡探望堂弟,不知兩人說了什麼,趙側妃當場就吐了血,出來後的人奪過馬,瘋了一樣在街上飛奔,之後就從馬上墜了下來。”
南緗心跳劇烈,不猜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不禁懊悔沒有提前叮囑堂弟。
淩恒緊握著她手安慰,心下也清楚趙令頤為何會如此,這番行徑也讓淩恒震撼,趙令頤對皇室的態度何嘗不是南緗的態度。
她們恨他們,恨到連骨肉都能不要。
越王府這會兒早已亂成一團,攬月居院內太醫婆子們進進出出。
“趙側妃摔得太重,唯一慶幸的是腹中胎兒已足月,敢問王爺,是保大還是保小?”
越王將太醫院能請的人都請了來,幾位太醫檢查過後口徑都一樣。
“本王要的是他們母子都平安!”
“王爺明鑒啊。”
太醫紛紛跪地,“能保下一方無恙就算奇跡了,大小都平安……卑職確實無能為力啊。”
“還請王爺馬上定奪,不然再等下去隻會一屍兩命。”
越王焦急的院裡踱步,見到太子和南緗趕了來,像是看到救星,攥著南緗胳膊就將她往屋裡拉。
“太醫說隻能保一方,現在情況緊急,你趕緊看看。”
踏入房間,濃重的血腥味撲麵而來。
令頤早已昏得不省人事,身下鮮血還在不斷流出,染紅了大片被褥。
南緗強迫自己震驚下來,讓人拿來個空碗,連刀子都顧不上用,直接咬破手指將血擠進去,強行給令頤灌進嘴裡。
“側妃昏迷不醒,母體沒有力氣怎麼生孩子?”產婆慌得直冒汗。
“去準備催產藥。”南緗說道。
太醫早將催產藥備了好,將藥給令頤灌下後,穩婆就見南緗雙手在令頤肚子上不輕不重地推拿按揉,看上去像是什麼手法。
房裡手忙腳亂地救人,外頭的越王心也緊緊揪著。
儘管知道她總有一天會知道真相,可也沒有想到是在這種毫無準備的情況下。
墜馬的一幕至今讓越王心神俱顫,慘烈的場景在他眼前揮之不去。
她竟然這般剛烈決然,要帶著腹中孩子一起去死,她是有多恨皇室!
從事情發生到現在,像是在噩夢裡一樣,人前穩健的越王第一次露出了脆弱模樣。
“緗緗醫術高明,一定會保下她們母子的。”
雖然裡麵的不是自己的女人和孩子,可淩恒卻能感同身受到越王此刻的心境。
越王從來沒有這麼焦心無助過,睜眼閉眼都是那刺目的紅。
他害怕她會醒不過來,又擔心醒過來的人麵對殘酷現實再次尋短見……
時間一點點過去,越王喘息都沒平穩過,艱難地熬過了小半日,終於在天黑前聽到了嬰兒啼哭聲。
男人如夢初醒,屏著呼吸望向那道門。
房門打開,滿頭大汗的穩婆帶著笑走了出來,朝越王跪下身。
“恭喜王爺,孩子平安出生了,是男孩兒,請王爺放心。”
越王急忙詢問令頤怎樣了,穩婆笑吟吟勸他安心,“南緗姑娘已經將趙側妃性命保下來了,雖然人還在昏迷,不過性命已無大礙。”
聽到這句越王懸了半日的心終於落地,緊提在喉嚨的一口氣終於散了開。
事情落定,太醫們也陸續離去,人前人後不禁對南緗的救治震驚詫異。
這種情形下竟也能保得大小平安,若非親眼見證他們是如何都不敢相信。
看著懷中弱小的孩兒和床上憔悴不堪的人,越王像是從地獄走了一圈,心頭百般滋味交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