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皇宮。
一間豪華寢宮內。
房中點著數十根蠟燭,燭火搖曳,將寢宮映得宛若白晝。
角落小香爐裡燃著清靜安神的熏香,白煙絲絲縷縷的飄出。
隨著飄蕩,漸漸散在空氣中。
此時寢宮內靜的可怕。
床榻上。
坐著一個身穿明黃龍紋常服的中年人。
他麵容威嚴,卻臉色憔悴,眼眶深黑。
在他麵前,地麵上擺著一顆年輕人的頭顱。
頭顱旁邊跪著一個紫衣老太監。
老太監臉色慘白,跪在地上,頭緊貼地麵,額頭上滿是冷汗。
“伴伴,朕記得你跟朕說過。”中年人緩緩開口:“你在天下宗師中能排進前三。”
他聲音虛弱,語氣卻帶著濃濃的威嚴。
跪倒在地的老太監臉色慘白,小聲解釋道:“陛下,肅王爺修習了魔教的玄冰魔功。”
“小的二十年前與魔教玄武旗旗主交手時落下的傷勢未愈……”
“同為宗師境,肅王爺還用了同歸於儘的法門。”
“小的……敵不過他。”
中年人閉上眼睛,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就像他剛剛看到太子頭顱時,臉上也不曾有過波瀾。
他問道:“肅王的屍首呢?”
老太監趕忙說道:“在外麵。”
大武皇帝沒有說話。
良久。
他再次開口:“朕隻有這麼一個兒子。”
“朕的那些兄弟,十八年前就被朕殺的差不多了。”
“活下來的那幾個,也沒有兒子。”
“伴伴,你說這大武江山,該如何是好?”
跪伏在地的老太監,身子劇烈哆嗦起來。
他脊背冒出冷汗,閉緊嘴巴,一個字都不敢說。
老太監此時恐懼到了極點。
他心裡清楚,太子一死,大武皇朝血脈就算斷了。
剩下的皇朝血脈全是公主。
大武皇帝趙協輕歎一聲:“伴伴,你若是與太子一同死了,那該多好。”
聽到這句話,老太監跪在地上,身體劇烈顫抖。
“小的罪該萬死……”
趙協搖了搖頭,聲音輕緩,語氣中沒有任何責怪之意:“朕不怪你,你老了……”
“上了年紀的人,都怕死。”
他坐在床上,目光落在太子的頭顱上,眼神深邃,麵無表情。
良久。
趙協淡淡道:“大武江山隻能落在朕的子輩手中。”
“伴伴,朕要你去做一件事。”
老太監身子一震,磕頭道:“老奴願為陛下效死!”
“把所有公主帶去秋獵場,每人給一把刀。”
趙協聲音無比輕柔:“天亮之前,朕要一個結果。”
聽到這句話,老太監心底泛起無儘的寒意。
這股寒意甚至要比玄冰魔功的寒氣還要冰寒。
老太監馮蔓咬緊牙關,身體顫抖,心中驚懼到了極點。
大武皇帝趙協看了眼陪伴自己多年的老太監,輕揮手道:“去吧。”
說完,他的臉上露出疲憊:“朕……”
“有些乏了。”
“唯。”
老太監緩緩起身,身子佝僂,雙腿有些發軟。
他拱手低頭,退至門外,緩緩將房門關上。
馮蔓深深的看了眼被自己親手關上的紅漆雕花木門。
他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蒼老的臉上露出一抹苦笑。
隻有常年陪伴在君王身畔,才知道什麼叫伴君如伴虎……
他轉過身,身子佝僂,左手放在嘴邊,輕咳起來。
咳嗽幾聲後,馮蔓瞥了眼放在院中央的肅王屍首。
趙楷的屍體盤坐在地,身上生機斷絕,皮膚灰暗,眉毛、發絲間有凝結成的冰晶。
他身體已經凍僵,卻睜著眼,臉上帶著一抹笑。
趙楷刺殺完太子,便受到天魔解體**的反噬。
他盤坐在鴻賓樓樓頂,生機滅絕。
“瘋子。”
馮蔓路過趙楷屍首的時候,低聲罵了一句。
天下宗師屈指可數。
入宗師,自立門戶,可輕易擠身江湖頂級大派之中,昌盛百年。
誰會像肅王一樣,跑來尋死。
真是瘋了,更何況他斷送的是自家江山。
寢宮內。
聽到房門關上的聲音。
趙協躺倒在龍床上,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他臉色平靜,無波無瀾。
仿佛一切都沒有發生。
……
雄雞啼鳴。
天色淡青。
一輪淡金色的圓日從地平線上冒出頭來,揮灑金芒。
整個都城汴梁宛若披上一層金紗。
皇宮。
趙協寢宮。
“陛下,小的回來了。”
老太監馮蔓站在門外,低聲喊道。
“進來吧。”
寢宮中傳來趙協略顯疲憊的聲音。
馮蔓推開門,側頭看了一眼身後的人,表情複雜難言。
老太監進門後,身後的人也跟著進入房中。
趙協左手按住龍床,動作虛弱,想要將自己撐起。
馮蔓趕忙走到床邊,扶趙協坐起。
趙協坐穩後,喘息幾聲。
他威嚴的臉上病容更重,眼眶更加深黑。
短短的幾個小時,仿佛他的病情又惡化了一個程度。
“讓朕看看……”趙協聲音有些嘶啞。
他坐起身子,後背微躬,看向房中的第三人。
還未看清那人,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便從對方身上傳了過來。
趙協聞到這股濃鬱的血腥味,蒼白的臉上居然多了抹紅暈和興奮。
他一雙威嚴的龍目看向那人。
隨後,他眼中流露出一絲茫然。
“你……母親是誰?”
房中傳來一道清冷稚嫩的聲音。
“王才人。”
趙協微眯眼眸,似乎是在回憶王才人的長相模樣。
許久,趙協沒能想起對方的樣子。
他搖了搖頭,語氣有些興奮的問道:“你殺了幾個?”
“十五個。”房中清冷的聲音回答道。
趙協點了點頭,語氣中多了一道關心。
“第一次殺人,感覺怎樣?”
“和殺雞沒區彆。”那道聲音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我隻殺了一個,剩下的腿就軟了。”
聽到這番話,趙協愣了一下,然後忍不住大笑起來。
“好!”
“殺的好!”
他的笑聲暢快,發自內心的高興。
趙協蒼白的臉上露出興奮:“你叫什麼名字?”
“趙玉珠。”
趙協直視著房中的女孩,眼神燦燦,眼底仿佛帶著亮光。
“以後你不叫這個名字。”
他一字一頓道:“你叫趙誅。”
“是朕流落在外的二皇子。”
“從今以後,你便是大武的儲君。”
這句話,振聾發聵,宛若雷音。
話中的含義,足以使天下人瘋狂。
但是。
房中的女孩麵無表情,沒有說話。
趙協凝視著她,她也凝視著趙協。
許久,趙協笑了。
“朕很滿意,你現在有什麼心願?”
房中的女孩淡淡道:“我要宋公公死。”
趙協微微皺眉:“宋公公是何人?”
“每個月給我娘發月例銀子的公公。”
趙協聽到這個回答,愣住了。
半晌,他笑了起來。
“好!”
“朕答應你。”
“伴伴,一會把宋公公帶來淩遲。”
“朕要和誅兒一起看著他死!”
一旁的馮蔓恭敬道:“唯。”
趙協再次看向趙誅,問道:“你可滿意?”
趙誅不語,而是直視著趙協。
她的眼神就像是一隻小狼,目光冷峻中帶著凶狠。
趙協看到她的眼神,語氣感慨。
“很好,你比太子強多了。”
“至少……他從來不敢這樣看朕。”
說完這句話,趙協揮了揮手:“伴伴,帶她去換身衣服。”
“叫人備早膳。”
一旁的馮蔓恭敬道:“唯。”
他微彎著腰,帶趙誅離開寢宮。
片刻後。
馮蔓再次回到寢宮外。
這次隻有他一人。
“陛下……”
馮蔓站在門外,輕聲喊道。
“進來吧。”趙協躺在床上,問道:“還有何事?”
馮蔓進門,跪在地上,聲音嘶啞道:“陛下,二皇子還有個胞妹。”
聽到這句話,趙協沉默了。
良久。
趙協輕歎一聲:“心還是不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