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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克和蝙蝠俠並排坐在床邊。
這是一個和諧到不可思議的場景,在他們尚未反目成仇的時候,他們也很少坐得這麼近,因為通常情況下,如果以這樣的姿態坐在一起,那就意味著他們需要開始談心了。
但他們實際上已經有很久沒有談過心了。
現在他們也不能談心,因為在他們的對麵還坐著一個讓他們如今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席勒。
蝙蝠家族的成員都聚集在了門外,隻是門沒有打開,所以他們暫時還不知道屋裡發生了什麼。
“你們需要一個解釋。”席勒很認真地說。
迪克抬眼看他,憤怒的目光明晃晃地寫著“我們現在需要一個解釋,是因為誰?!”
“你需要看牙醫。”席勒說話的態度更認真了。
迪克也更憤怒了,他的目光又變成了“那我需要看牙醫又是因為誰?!”
蝙蝠俠站了起來,打開門走了出去,他的聲音很快在門外響起,他說:“迪克吃了太多甜食,席勒醫生發現了他的齲齒,並給他進行了初步的檢查,慘叫聲是因為他錯估了嚴重程度,從而沒有用麻藥……是的,他曾經是一名牙醫。”
蝙蝠家族作鳥獸散。
蝙蝠俠重新進來,他對席勒說:“我會帶走他。”
席勒站在原地什麼也沒說,也沒有任何要阻止的意思,迪克剛想開口說什麼,席勒就對他說:“你會被他帶走,要不然就留下。”
沒有任何一個迪克會在這種情況下選擇跟蝙蝠俠走,但是現在這裡的這個迪克知道自己沒有任何其他選擇,留下不會是出現在他腦子裡的一個選擇,隻會是他腦子裡進的水。
迪克跟蝙蝠俠離開了。
但他們離開房間的一瞬間,蝙蝠俠的耳機裡就響起了席勒的聲音,他知道信號的來源是他放在席勒床頭的微型竊聽器。
“不要走在他前麵。”席勒說:“放慢腳步,讓他先走。”
蝙蝠俠不明所以,但他覺得這可能是席勒的計劃,所以他放慢了腳步,在迪克超過他的一瞬間,他看到迪克的動作明顯頓了一下。
迪克回頭看他。
蝙蝠俠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和悲傷。
“他認為你不肯把後背暴露給他,認為你在懷疑他,但你最好不要心虛,因為他現在是一個吸血鬼,所以無論你怎麼防備,都是完全合理的。”
“讓他向蝙蝠洞走。”席勒說:“語氣最好生硬一點,聽起來像個不容置疑的命令。”
此刻蝙蝠俠仍覺得席勒另有打算,於是他就照做了。
迪克盯著他說:“你把我當成犯人。”
“你需要看的不隻是牙醫。”蝙蝠俠複述著席勒的話,他說:“或者你還想看看剛才的牙醫?”
迪克默不作聲地轉過去,腳部有些僵硬的往蝙蝠洞走。
蝙蝠俠感到有些疑惑,其實迪克確實沒受很重的傷,除了失去了兩顆獠牙之外,魔法還是可以正常使用的,他不是完全沒有反抗的空間。
“多麼恐慌無助的小羊羔啊。”席勒的聲音在蝙蝠俠的耳機裡顯得格外邪惡,趁著迪克不備,蝙蝠俠按了一下耳機說:“你想做什麼?”
“我認為他是個特殊的吸血鬼,可能是頭目,至少也是十分強大的存在,你不希望他站在你這邊嗎?”
“你想讓我利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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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一種方式愛他。”
蝙蝠俠沒有辦法應對這樣的對話,因為對麵的人掌握著一種說什麼都有道理的對話方式,或者說,掌握著一種隻要你反駁就是你冷漠無情的絕對社交壓製技巧,和這樣的人打對話官司是沒有希望的。
“蝙蝠俠,我知道你從來沒有對你的孩子使用過任何控製手段,不論是身體還是精神上,你認為這是世界上最邪惡的事。”
“但現在站在你麵前的迪克就是你放任自流的後果,我們從不讚成父母那極端的控製欲,但羔羊們總會有個主人,不是你,就是邪惡的其他人。”
“你會希望你的孩子們遇到像我這樣的主人嗎?”席勒的語調當中似乎有誌在必得的把握,他說:“你可以確保,你的孩子們偷嘗的每一口禁果不會是能毒死你、毒死蝙蝠家族甚至是毒死整個宇宙的毒藥嗎?”
蝙蝠俠不能確保,因為事實已經擺在他麵前了,蝙蝠家族當中出現了一個叛徒,這引發的混亂使他的宇宙被擺在了餐桌上供人食用,這是蝙蝠俠絕不能接受的。
但他同樣也不會被這三言兩語所打動,他說:“曾經我隻是不想那麼對他們,但如果他們失控了,我會……”
“你會把他們關在蝙蝠洞的監獄裡,不再去見他們,說服自己隻是關押了一個罪犯,然後默默承受所有痛苦,蝙蝠俠,這一點都不像你。”
“蝙蝠俠是一個對付罪犯無所不用其極的人,哪怕你不會殺死他們,你也有的是辦法讓他們自食惡果,隻因他是你的孩子,你就選擇最愚蠢的方法,但這隻滿足了你的慈父心理,隻是在感動自己而已。”
“你不是不會用那些操縱的手段,隻是你拒絕用在他們身上,這種放縱帶來的後續所有麻煩,帶給你的痛苦,都像是你代子受過所應該承受的刑罰,但你清楚這對誰都沒有好處。”
“你要如何說服我,像你這種瘋子一樣精神操控我的孩子?”蝙蝠俠仍舊不為所動。
“那麼就我來做。”
“你休想。”
“我已經快成功了。”席勒的語調中透出自得的笑意,他說:“你認為你還可以把那條項鏈拿回來嗎?你覺得,現在你無法把它拿回來真正的原因是因為它曾經屬於你,還是因為這東西是我給他戴上的?”
蝙蝠俠感覺到了真實的痛苦,他有些窒息,感覺萬千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湧在胸口。
他非常清楚,對於席勒的畏懼正在占據迪克的心靈,遲早有一天,他不願意把那如同項圈一般的項鏈拿下來,不會是因為這項鏈曾經有什麼獨特的意義,而隻是他不敢。
因為給他帶上了這項鏈的人逼迫他拔掉了自己的獠牙,斬斷了爪子,把野獸馴服成溫馴的羔羊,這是常人不能忍受之痛,沒有人能要求迪克不為此屈服。
到那時一切都晚了,蝙蝠俠想,他將會是第二個傑森,他所遭受的那些痛苦將會成為他們之間和整個蝙蝠家族當中不能夠被提及的夢魘。
或許還要更甚。
小醜從未想過征服傑森,他隻是想利用傑森讓蝙蝠俠痛苦,所以他所采取的手段多數是明晃晃的暴力,這帶給傑森的隻有仇恨。
但席勒不是這樣,他要的是控製,所以,令人無法接受又必然發生的是,迪克會愛他。
但這樣的愛意隻會讓他被拉入萬劫不複的深淵,不會再如傑森一樣有回來的機會。
那麼就隻剩下了一種選擇——蝙蝠俠必須要成為迪克的主,來讓某人不能趁虛而入。
但他怎麼能對一個孩子用如此卑鄙的精神操縱的手段呢?
“沒關係,蝙蝠俠。”席勒的聲音現在在蝙蝠俠聽來比小醜還可怕,因為小醜總說廢話,席勒卻張嘴就直入要害。
“我會教你怎麼做……當然,我知道你也是個操縱大師,但你恐怕並不清楚該如何把精神操縱的技巧用在自己最親近的人身上,你無法保證自己和他不會失控。”
“但我很擅長這個,我可以教你,我完全可以向你保證,這是讓你乾巴的小餅乾再次充滿酒香的最好方法。”
蝙蝠俠真的很想讓他閉嘴,就像他真的很想讓自己不動心,但他明白,事情走到這一步,拯救迪克的方法隻剩下了這一個。
把迪克關起來研究解藥,席勒必然趁虛而入,可放他走,他一定會作為吸血鬼傷害到彆人,變成無可救藥的怪物。
這就是這個該死的醫生的陷阱,蝙蝠俠在心中想著,令他進退兩難,逼不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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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訴我怎麼做。”蝙蝠俠說。
“非常簡單,你之前就做得很好。”席勒語調當中的笑意已經不加掩飾了,他說:“完全照我說的做,或許你還有機會見到這可憐的鳥兒的另一麵呢。”
蝙蝠俠在心中祈禱最好不要,因為他已經對接下來會發生些什麼有所預感了。
蝙蝠俠不緊不慢地跟在迪克身後一米處,這是個不會過於靠近,但又能非常好地形成威脅的距離,兩人都清楚這一點,所以這段路走得格外漫長。
接下來,蝙蝠俠所做的每一個動作、說的每一句話,都來自於耳機裡席勒的指令。
“我想你需要走快一點。”蝙蝠俠說。
迪克剛皺起眉,就聽見這道聲音又從背後傳來,“我的緊急治愈藥劑隻能堅持五分鐘,如果五分鐘後我還沒有得到任何治療,我可能會死於內臟破裂。”
“我給你治過傷了。”迪克繼續邁步向前走去,速度稍快了一些。
“這是我現在還能自如活動的最大原因,你的魔法非常神奇,迪克,能告訴我你是從哪兒學來的嗎?”
“你明知道這不是學來的!”
“那麼我可以把這視為你所遭受的意外迫害的贈品嗎?”蝙蝠俠的腳步也加快了,而且比迪克更快,幾乎是幾秒之內就來到了他的身後。
迪克再次加快腳步,想要擺脫他,但他不能。沒有人能在黑夜之中擺脫蝙蝠俠。
“告訴我,那是不是個贈品?”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迪克的語調非常冷硬,他說:“你想問我是不是自願轉化的。”
“不,迪克,我想知道你遭受的痛苦和你獲得的收獲是否成正比,以及你覺得這一切是否值得。”
“這不用你管。”
蝙蝠俠忽然停住了,迪克再往前走了幾步之後也停下了,而後蝙蝠俠低沉的聲音響徹在走廊裡。
“你願意向你剛認識了不到一天的一位陌生醫生低頭,隻是因為他把十字架塞到你嘴裡,讓你流了很多血,還拔掉了你的牙齒,但你不願意對我這麼做,我可以理解為我必須得采取類似手段,才能讓你好好回答我的問題嗎?”
迪克不可置信地回頭看著他。
蝙蝠俠在心裡比他更覺得自己過分。
這無限接近於威脅,而且是暴力威脅,不是那種類似於“敢淘氣我就打斷你的腿”這種父子間開玩笑式的威脅,而更近似於“你看這個空盒子怎麼樣”的君臣之間的致命威脅。
這種程度的威脅和恐嚇絕不摻雜任何親近的愛意,也完全可以隻用這一句話,就把任何人之間脆弱的關係徹底打破,足夠將任何愛人推遠。
而沒有愛的操縱不過空談而已,除了逼人發瘋之外,沒有任何用處。
席勒低沉的笑聲在耳機裡響起的時候,蝙蝠俠真的忍不住好奇,他到底還能怎麼挽回現的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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