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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席勒的一番解釋,希瓦納終於明白,首先這個世界上有魔法天分的人是極少數,其次幸虧他沒有魔法天賦,要是他真進了主流魔法界,在上次的災難當中肯定活不下來。
“你應該感謝那個老頭的不傳之恩。”席勒揚了揚手說:“如果他在那麼早的時候就把你選定為了他的繼承人,並在這麼多年裡用他愚蠢的思維給你洗腦,讓你認為你擁有的力量天下無敵並有與之匹配的責任,那恐怕你早就死了。”
希瓦納臉上的表情精彩紛呈,忽然他露出了似有若無的笑容並說:“但他現在還是有了個繼承人。”
算他運氣好,完美的避開了吸血鬼入侵事件,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在那種混戰的情況下逞英雄的。
席勒雙手手指交叉撐在下巴底下並說:“拋開力量不談,你讚同他的理念嗎?”
“事實上我不知道他有什麼理念。”
“你至少知道一點,他認為不能拒絕力量誘惑的人就是壞人。”席勒想了想之後說:“這本質上是一種血統論。”
希瓦納也感興趣了起來,他說:“此話怎講?”
“你認為這個世界上有不受到力量誘惑的人嗎?這麼說吧,在幼兒園裡受到字母卡片的吸引算不算受到力量誘惑?”
希瓦納微微皺起了眉。
“你看,幼兒園裡的小孩是不識字的,那麼字母卡片對他們來說就是強大的力量,因為如果識了字,他們就能通過文字辨識出很多信息,世界在他們眼裡將會是另一種樣子。”
“他們也可以利用文字表達出自己的意思,算是掌握了一門新技能,使自己攀登到了新的層次,這難道不算是掌握了新的強大力量嗎?”
“而更有趣的是,幼兒對於字母卡片感興趣不是真的對上麵的文字感興趣,而是對字母卡片的形狀、顏色,甚至是老師擺弄它們的動作感興趣,你不覺得這和你受到誘惑的過程很像嗎?”
“在你想要伸手去觸碰七宗罪之眼的時候,你是真的了解到七宗罪有多麼強大嗎?你是真的預料到了你得到了這種力量之後能夠邁入怎樣新的層次、掌握什麼新的技能嗎?”
“當然不是,我當時什麼都不知道。”
“那麼誘惑你的是什麼呢?”
“他們不停地在我耳邊念叨,我感覺有點煩。”希瓦納撇了撇嘴,還是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想法,“他們總讓我去碰,我隻想讓他們閉嘴,那就試試看嘍。”
“正是如此,這一過程不叫做受誘惑,而隻是叫好奇,兩者的區彆在於前者清楚地知道自己在獲得某樣東西之後會得到什麼,而後者完全處於未知的境地,是人類最本能的好奇心和探索欲驅使著你去接觸某樣東西。”
“而再深入一些說,好奇心和探索欲是本我的範圍,是潛意識的本能,為了生存而不得不攀登,獲取現實世界生存所必要的技能和眼界屬於自我範疇,受到利益誘惑罔顧道德的貪婪是超我失調的產物。”
“而我所說的血統論正是把它們混淆。”席勒的指尖輕輕在桌子上點了點並說:“他們不會去分辨下位者到底是出自於本我的好奇、自我的生存維持還是真的超我失調,缺乏道德控製才產生接觸新力量的欲望。”
“或者說他們故意不分辨這些,而統一將其斥責為罔顧道德,本質是他們並不將下位者,尤其是處於他們下位的人,看作是和他們一樣擁有複雜精神結構的生命個體,而隻把他們當做工具。”
“因此他們就不可能去換位思考探究你邁入新的層次、獲得新的力量究竟是何原因,因為在他們看來,他們是人而你不是,你又怎麼可能像他們一樣呢?”
“而若是換成他們自己獲得了新力量,他們就會開始分析這事兒到底是出於好奇碰巧接觸到了,還是為了活下去不得不這麼做,或是道德要求他們這麼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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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瓦納嗤了一聲說:“那個老頭說他要找繼承人是為了不讓他所擁有的強大力量流失,想要讓其他人帶著這股力量去拯救世界。”
“這時候他怎麼又有道德要求了呢?”席勒說:“他怎麼從來就沒考慮過他以這樣粗暴的手段把你弄到那個地方是否符合道德呢?”
“為什麼在談及天下蒼生的時候,他的超我做出了回應,而在談及你的時候又不發揮作用了呢?”
“他所要拯救的世界是誰的世界?是你的世界嗎?我想恐怕不是。”席勒搖了搖頭說:“在他看來,你並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上,因為你不是人。”
希瓦納的臉色越來越陰沉。
“這就是血統論的可怕之處,如果一個掌握話語權的人認為所有低於他們的人都沒有靈魂,不會痛苦,不會歡樂,不應該有欲望,那麼在他們看來,所有你們想攀登新層次、掌握新力量的舉動都是大逆不道。”
“那麼事情就最終會發展成不再允許老師、識字卡片的生產商用任何方式引起幼兒的注意,因為如果他們生來弱小,就應該安分守己,任何人采取任何方法使他們接觸到新層次、新力量都是卑劣的。”
“而隻有像他們本身一樣,生來就是個大人物,才有豐富飽滿的精神世界,才能靈活的運用本我驅動、自我控製、超我要求等理由獲取一切他們所能獲取的力量,勇攀高峰,再創輝煌。”
“而當他們真的站到了更高的位置,就會有更多的人被他們劃入不安分守己的工具的範疇,他們就會站在正義的製高點繼續批判這些人,肆意的打壓和迫害他們。”
席勒的語調低沉下來,並接著說:“之所以能夠做到這一點,是因為並不是誰都能清楚的意識到他們在混淆概念,是因為普通人對於自己和他人的精神都不夠了解,自己都說不出個所以然,又怎麼去拆穿他們呢?”
希瓦納陷入了思考,實際上在席勒說完本我、自我和超我概念之後,他就開始思考。
按照那個老頭所說,他是道德低下所以無法自控,那按照精神分析的理論,這是超我失調。
但希瓦納明明記得他當初去碰那個七宗罪之眼的時候,根本就沒考慮這麼做對不對,或者說他並不知道這麼做對不對,因為他並不了解七宗罪之眼,自然不知道它在某種規則當中的定位是好是壞。
這並不是無知者無罪,而是從未有人在他心中建立過道德的概念,沒有定義過良知,好和壞自然也就是相對的,而不是絕對的。
他也不知道這光球能給他帶來什麼好處,是能讓他一夜暴富,還是能讓他大權在握,那些在他腦子裡的聲音也沒說過這事兒,所以這也並不是他出於生存需要做出的舉動。
那就隻剩下一種可能了,他純粹就是好奇。
但這也並不奇怪,當時這光球可比那老頭離他近,長得也比那個老頭好看,退一萬步說,人類都是有趨光性的,小孩尤其嚴重,看見一個閃閃發光的光球在自己麵前飄來飄去,不去碰才是奇怪吧?
而就因為他這一次好奇,那個老頭就把他定義為沒有道德,這不就是席勒所說的混淆概念嗎?
而也就如席勒所說:甚至連希瓦納自己之前也懷疑過自己,因為顯然這個老頭比自己強大的多,他說話又那麼篤定,自己怎麼可能不去想他說的是不是真的呢?
再加上這場意外給他的家庭締造的悲劇,希瓦納在無數個夜晚都曾經反思過,是不是就是因為自己天生壞種,所以才要遭遇這些。
希瓦納感覺到自己冷汗直流,因為他忽然意識到,一個唯血統論的人有了話語權之後,他不僅能定義,還可以教育。
一個德高望重的人說你壞,大多數人就可能會覺得你壞,更可怕的是你自己也會覺得你壞。
這會完全地抹殺本能的探索欲望,甚至是抹殺自我所帶來的生存需求的欲望,讓人再也不敢勇敢的邁入新的層次去掌握新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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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長期在原地踟躕,人格就會發生退行性病變,導致精神更不穩定,生存更加艱難。
而在血統論的統治之下,這些人隻會覺得是自己活該,因為自己天生卑賤,所以合該如此。
甚至會對做出此類判斷的人奉若神明,因為人家說對了嘛,你就是什麼都做不到,你就是壞,所以才遭了報應。
這世界上最可怕的事就是你認的命不是你的命,恰恰是你仇人為你定下的命。
有太多人忽略混淆錯誤概念所帶來的危害,不把清楚地分析自己的精神當做生存必要的技能,以至於太容易受人擺布,希瓦納認為自己就是這樣的人。
於是他向席勒虛心求教,“席勒教授,你認為如果當時我清楚地分析出自己的動機,像您現在一樣看出他的本質,我的命運會有所改變嗎?”
席勒略作思考之後回答道:“從你現在的狀況來看,我認為你是個比較堅定的人,如果你認為一件事對,或者說至少對你有利,那你就能堅持做到底。”
“而且你有些完美主義,不是那種會抓大放小的人,某個計劃的細枝末節也要求儘善儘美,或者說你本身就能在完善這些細節當中獲得精神驅動力。”
“比如來哥譚大學做校長其實隻是你尋找強大力量的偽裝,但你既然做了,就想要做到最好,所以你花費了甚至比尋找力量還長的時間去完成你校長的工作,並為此感覺到很快樂。”
“所以如果你當時能夠分析出這些,你應當會比較堅定,而不是懷疑自己是不是分析錯了。”
“但同時你又是個比較謹慎的人,在情況不明的環境當中,你會傾向於做保守決定,所以你不會去和那個老頭爭論你到底是不是天生邪惡,因為你會擔心他傷害到你。”
“唯一有改變之處會在你回到現實世界時,你不會把那老頭說的‘你永遠不配’這句話當一回事,因為你的人格當中也有自負因子,你從不會把比你蠢的人對你的判斷當成一回事。”
“既然沒有受到精神刺激,那你應該也不會有太大的反應,也就不會導致你父親出意外。”
“不過如果你在那個時候就能如此清楚的分析出這一切,那即使你父親和你哥哥依舊發展成了後來那樣,也對你造成不了什麼影響。”
“因為你會明白,他們本質上和那位老人沒有任何區彆,他們不允許你做某些事,認為你不配的原因和那個老頭一模一樣。”
“本質上就是他們占據了話語權,就不允許你向上攀登挑釁他們。”
席勒看著希瓦納的眼睛說:“而這一類人所對你表現出來的激憤情緒、對你進行的所有極端舉動,都來自於一種人類最原始的本能——恐懼。”
“…你是說他們怕我?”
“當然,你不覺得一個活了那麼久、曆儘世間滄桑的長生者,用如此激烈的語調對你喊出‘你永遠不配’這一類如此極端的詞彙很不正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