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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恩莊園的會客廳當中,阿爾弗雷德把茶杯放在桌子上的時候,側著頭看了坐在沙發上的青年一眼。
真是太不可思議了,他就和布魯斯·韋恩一模一樣,阿爾弗雷德在腦中把自己與托馬斯·韋恩從相遇到分彆的全部過程回想了一遍,愣是沒找出半點他有個私生子的可能。
瑪莎當初生的就是一個孩子,也不存在雙胞胎當中有一個丟了的可能,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布魯斯怎麼會和布魯斯少爺長得一模一樣呢?
阿爾弗雷德坐到對麵之後,再次細細地打量了一番布魯斯,他發現如果觀察的足夠仔細的話,還是能找出一些細微的不同的。
比如這個布魯斯的體型略瘦一些,尤其是頸肩部分的肌肉,不如他所熟知的布魯斯那麼膨脹,眼睛也更藍一些,以及最重要的是,他的表情更生動,氣質更活潑,讓他整個人看上去要比阿爾弗雷德認識的布魯斯年輕。
阿爾弗雷德年輕時曾在英國海軍服役,他能夠從人的骨骼判斷出他基本的年齡,他認為麵前的這個布魯斯和樓上睡覺的布魯斯年齡完全一致,生長發育的階段也一樣,那麼他們所顯露出來的年齡上的不同,應該來源於氣質的不同。
阿爾弗雷德眯起了眼睛,他當然知道為什麼布魯斯·韋恩的氣質表現得比較陰沉,一個孩子年幼時失去父母,在孤單與絕望中度過他的半生,又怎麼能開朗的起來呢?
所以如果這個布魯斯真是如他所說一樣來自另一個宇宙,他為什麼這麼陽光開朗?
布魯斯端起茶水喝了一口,並用湛藍的眼睛看向阿爾弗雷德說:“我受人所托來解決這座城市當中的麻煩,或許你已經發現了,一群不屬於這裡的瘋子降臨了。”
這正好戳中了阿爾弗雷德的心坎,那天出現在大屏幕上的那個綠頭發的瘋子給他的感覺非常不好,軍人多年以來的危機直覺,讓他明白這根本就不是結束,而隻是個開始。
可惜的是,布魯斯·韋恩沒有能力應對這樣的麻煩。
作為布魯斯的管家,阿爾弗雷德再清楚不過,自己家的這位少爺野心太大能力太小,憤怒太多理智太少。
一個殘酷的事實就是,哪怕瑪莎和托馬斯仍然在世,他們也隻能把布魯斯培養為大眾層麵較為優秀的那種人,也就是一個標準的接受了富有家庭精英教育的普通人。
這樣的人能夠守住韋恩集團,然後再將精力投入到下一代的教育上,可若要指望他們再進一步,那這一步可就難如天塹了。
阿爾弗雷德比任何人都清楚天賦是怎樣決定人在社會層級方麵的上限的,一個好的出身給了一個高的起點,可平庸就像是波瀾無驚的水麵,一條在海中尚遊不到魚群前頭去的魚兒努力試圖突破平靜的水麵躍到空中去,結局隻有被憋死。
所以阿爾弗雷德完全不認為布魯斯·韋恩能夠以蝙蝠俠的身份打擊犯罪,他向來反對這點,之前幾次布魯斯受挫,阿爾弗雷德認為這能夠讓他看清現實,接受自己平庸的事實,彆做無謂的妄想。
但在這個綠頭發的瘋子出現以後,阿爾弗雷德知道,樹欲靜而風不止,就算布魯斯想放棄,也有人會逼著他走入絕境。
這使阿爾弗雷德感到絕望,因為他明白,一個足夠平庸的人即使被逼入絕境,也激發不出什麼潛能,那些因求生欲望而本能掙紮的動作,也不過隻是延長了死亡的痛苦。
“你認為你能解決這些麻煩?”阿爾弗雷德試探著問,他其實內心是這樣希望的,但卻又不抱什麼指望。
總不會其他宇宙的布魯斯·韋恩恰好是個天才吧?
“我看了新聞。”布魯斯端著茶杯話鋒一轉並說:“現在所有的新聞媒體上播放的都是對於布魯斯·韋恩不利的消息,這十分令人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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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我對此局麵作出判斷之前,我希望你能答應我一件事。”
阿爾弗雷德雙手的小臂撐在膝蓋上,手掌交握摸索了一下,抬眼看向布魯斯,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你說吧。”
他以為布魯斯想要報酬,但這也很合理,哪怕是什麼都不做,坐在這裡當個替死鬼也有其價值,這張與布魯斯·韋恩一模一樣的臉就足夠他開一個極高的條件了。
“我希望你能夠把我當成布魯斯·韋恩,對任何人都這麼說,我就是你所熟知的那個小韋恩,把你對他所說所做的一切投射在我身上。”
“我不明白。”阿爾弗雷德搖了搖頭,他不知道布魯斯為什麼要讓他這麼做,他接著說:“你的外貌比我的話語更能取信其他人,我說你不是也不會有人信的。”
“我隻是希望你能幫我解決一部分生活上的麻煩。”布魯斯用誠懇的眼神看著阿爾弗雷德,說:“接下來一段時間我可能會很忙,有很多生活方麵的事我顧不上,雖然聽起來很幼稚,但我希望我在忙完之後能吃上點熱乎的飯菜。”
阿爾弗雷德瞪大了眼睛,他從沒有聽過布魯斯這麼說過,每當他詢問布魯斯要吃什麼的時候,布魯斯都在回答“我很忙,阿弗,你決定吧”,甚至是“什麼都彆做,阿弗,我不餓,也沒空吃飯”。
雖然最終阿爾弗雷德還是會給他做,但布魯斯幾乎從來沒表現出他對於食物的需要,似乎隻要完全放棄對於物質生活的享受,進行那種苦行僧般的努力,就一定能換來回報。
而站在旁觀者的角度,阿爾弗雷德知道不能,就算他也能看出來布魯斯所做的大部分努力都是無用功,他很忙,但根本沒忙到點子上。
或者說,假裝他很忙的這個過程就已經耗儘了他的全部時間和精力,他甚至無力停下來回顧階段性的成果並檢驗努力的方向,鼓起埋頭往前衝的勇氣已是他能做到的全部了。
而阿爾弗雷德望著麵前的布魯斯,從他身上看到了一種極大的底氣,就仿佛我可以隨意玩樂,享受生活,順手就把該辦的事給辦了,而且一定辦得很快,辦得很好,讓所有人都滿意。
他哪裡來的這樣的自信?
阿爾弗雷德很快就知道了,因為他點了點頭並說:“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現在去準備下午茶,老爺。”
“不,叫我少爺就行。”布魯斯回答道。
布魯斯糾正的話語讓阿爾弗雷德皺了一下眉,這其實不合禮數,因為現在布魯斯就是韋恩家族的族長,怎麼還能叫少爺呢?
但他沒有多想,站了起來轉身走向廚房,令他驚訝的是,布魯斯竟然跟在他的身後來到了廚房前麵的吧台前的高腳椅上坐下,並把裝著手指餅乾的桶拿了過來。
他伸手拿過一根手指餅乾掰碎塞進嘴裡,有些含糊的說:“那麼我想你可以聽聽我對此事的看法。”
“對那些新聞報道?”阿爾弗雷德一邊查看冰箱,一邊頭也不回的說,他覺得這個布魯斯不太會在意那些負麵新聞,他不夠沉鬱和沮喪,看起來不善於自我否定。
“你知道這不是重點,記者都是聞風而動的鬣狗,他們的看法不是不重要,隻是要扭轉媒體風向、操縱輿論實在是太簡單了,這並不是應對麻煩的重點。”
阿爾弗雷德還沒來得及嘲諷布魯斯的狂妄,他就聽到布魯斯語出驚人。
“我敢打賭,真正的安德金沒死,他不但活得好好的,還一定在小醜的監督之下目睹了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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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太了解這個叫小醜的家夥了。”布魯斯又掰斷了一截手指餅乾,歎了口氣說:“他會製造一個非常明顯的陷阱,給你帶來足夠的傷害,讓你覺得這就是全部了。”
“當你想要躲回巢穴之內舔舐傷口的時候,你才會發現他最大的惡意並不在於此,他對於一個人的折磨是永無止境的,對任何人都是。”
“如果安德金真是小布魯斯在艱難歲月當中的唯一一束光,小醜不可能把他當做一個一次性的消耗品,就這麼輕易的讓他死掉。”
布魯斯露出了一個冷笑說:“他比任何人都懂得評判生命的價值,他可以殘忍冷酷的讓任何人死去,但他們必須死在該在的位置。”
“這是一種基於瘋狂的傲慢,如果這個社會在我眼中是完全失序的,那我就有權以我的意願,對這裡的任何人和事進行重裁。”
“而他同時又是個天才,冷靜理性,追求完美主義,所以在裁決的過程中,他要讓所有人以他預設好的過程,分毫不差地落入袋中。”
“被當做一個無關緊要的刺激蝙蝠俠的消耗品而死在眾目睽睽之下,顯然不是小醜要給安德金這個重要人物的結局,所以他必定還活著。”
“小醜的高明之處正在於此,他要讓安德金看到他曾經試圖幫助的那個孩子至今為止仍不信任他,仍在埋怨他,甚至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也不會救他。”
“布魯斯是故意放手的嗎?這其實並不重要,小醜會讓安德金覺得,如果他真的被吊上去了,那他也會如這個消耗品一樣死的無比淒慘。”
“人類永遠不能免俗對於死亡的恐懼,小醜可以很輕易地借用這種恐懼引導安德金,讓他認為布魯斯就是為了報複他而故意鬆手的,布魯斯就是要殺了他,如果布魯斯知道他沒死,一定也會用彆的辦法殺掉他,布魯斯要殺他,要殺他……”
阿爾弗雷德呆立在廚房當中,手中盛著菜葉子的盤子啪嗒一聲掉到地上,摔了個粉碎。
他遵循著本能彎腰去撿,但卻感到一隻手扶住了自己,再抬頭時看到了布魯斯關切的表情,布魯斯有些遺憾的看著掉到了地上的生菜,搖了搖頭說。
“小醜擅長這樣打碎彆人,再按照自己的意願把對方拚合成自己想要的樣子,這樣就能以他要的姿態,走向他設計好的位置。”
布魯斯看向近在咫尺的阿爾弗雷德說:“與這樣的一個瘋子戰鬥,注定會是漫長而又艱難的,我需要你的幫助,阿爾弗雷德。”
看著那雙近在咫尺的藍眼,裡麵猛烈激蕩的情緒之海順著眼神的交彙,衝入那顆蒼老灰敗的心臟流淌的血液之中。
此刻,阿爾弗雷德感覺到一種頭重腳輕的暈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