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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蝙蝠俠這個身份,就是你用以威嚇他們、讓他們有所顧忌的警鐘,你故意讓自己變的嚴肅緘默,無法琢磨,不可溝通,你把自己變成了一個邪神,讓所有罪犯行走在黑暗中時,如行在你的國。”
席勒用一種輕柔又迷幻的語氣說出這些話的時候,像是在祈禱,也像在讀一本書,蝙蝠俠盯著他的目光越來越專注。
直到某一刻,他恍然醒悟,讓自己從那種朦朧的連接中抽身而出,再度看向席勒的時候,目光更為深沉。
“那麼,你又是怎麼做的呢?”蝙蝠俠的語氣也開始有些迷幻,就好像他們雖然在現實世界中對話,但卻在另一種境界之中進行常人所不能理解的溝通。
“認識他們、了解他們,將他們聚攏到一起,並為他們建立一個新的社會。”席勒的聲音輕而又輕,幾乎變成虛無縹緲的氣音:“建立一套新的社會規則,填補所有他們不具有的人性和羞恥心。”
“使他們在危害普通人之前,思考自己在另一個社會中的地位與名譽,讓他們不用在殺戮普通人的過程中,傾瀉自己的愛與情感,而是將這些寶貴的感情,放在和靈魂伴侶的聯結之上。”
“讓他們所有的智慧、哲思和理念,不至於在絕望中被拋給不能理解他們的蠢貨,而是讓他們與同樣有此靈性的同類,交換靈魂震顫瞬間的喜悅。”
瞬間,蝙蝠俠聽到了“嗡”的一聲,心臟蹦出一股血液直衝大腦,他明白,這種讓他那顆冷靜的大腦嗡嗡作響的美妙感覺,叫做“理解”。
“你瘋了,但是你自己選的,你瘋了,但你不需要幫助,你瘋了,但沒關係,我也瘋了。”
“夠了。”
蝙蝠俠唇邊的肌肉抖動了一下,他仍然靜靜的盯著席勒,然後吐出了一個單詞:“……小醜。”
劇場中的布魯斯眯起了眼睛,病態輕輕歎了口氣說:“蝙蝠俠屏蔽了他的直覺,隻進行理性的溝通,因此直到現在才發現,席勒是小醜。”
“他是怎麼發現的呢?”病態再次自問自答道:“因為席勒想要讓他笑,席勒是怎麼做的呢?他在安慰蝙蝠俠。”
布魯斯皺了一下眉,病態又笑了笑說:“是的,這聽起來根本不像是安慰,有誰安慰人的時候會說對方是一個瘋子呢?”
“但是很多時候,人們需要的安慰,不是‘你很難過,但我可以幫助你’,也不是‘你很難過,但這很正常’,而是‘你很難過,我也很難過’。”
“有太多人對蝙蝠俠說過‘你瘋了,但你也是逼不得已’,也有太多人對蝙蝠俠說過‘你瘋了,但我可以幫助你’,可蝙蝠俠想要的不是這些。”
“他不是逼不得已,他是自己選的,他也不需要幫助,那些所有人眼中的不幸,不是他的傷痕,而是他的武器,那些孤獨黑暗、無法溝通的氣質是他自己打造出來的,目的是警告那些罪犯。”
“他不需要柔軟的懷抱,不需要有人以溫情拔掉他的獠牙,不需要有人來提醒他‘你沒開燈’,他不瞎。”
“但這個世界上任何人都無法拒絕的是,我理解了你的一切,知道你懷著怎樣的決心走上了怎樣一條路,而我也與你走上了同一條路,與你並肩前進。”
瞬間,布魯斯搭在扶手上的手攥緊了,青筋從小臂蔓延到指縫,半晌之後他鬆開手說:“……而席勒把我推到了另一條路上。”
“是的,正因他自己走過這條路,才不希望你走上這樣一條路。”
“他不需要人並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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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解永遠是短暫的,寬慰不能成為任何人邁步向前的動力,所有人走自己的路時,都是孤獨的。”
布魯斯深吸了一口氣,他直直的盯著屏幕上的畫麵說:“在我剛認識席勒的時候,有很多人說過我們很像,包括戈登、哈維和維克多。”
“他的年齡比我大,是我的老師,我本應該沿著他的足跡走上這樣一條路,但從最初我就有一種預感,這幾年間,他不是在逐步拉近我,而是在推開我,不是在尋找我們的相似之處,而是在製造我們的不同。”
“這是我們會產生激烈衝突的根本原因,就像一塊磁鐵突然調轉了自己的磁極,讓原本應該互相吸引的雙方變成相互排斥。”
“不論你喜不喜歡,你看到的這個自己,曾經都會是你的未來,這條路沒有錯,隻是蝙蝠俠和席勒都沒有走到終點,既然你有機會去走另一條路,那為什麼不用多一種可能,為最終的成功增添一點機會呢?”
病態的話音落下,布魯斯長出一口氣,逐漸平靜了下來,他輕輕低了一下頭說:“他們像兩條平行線,朝一個方向齊頭並進,我們像兩條相交線,相遇過後分道揚鑣。”
“登山的途中相互理解和時常照看,或者站在兩座成功的山峰頂遙相眺望,是兩種截然不同的關係,但同樣浪漫。”病態的語氣終於高昂了一些,像是在詠歎。
“你將會與許多人成為平行線,與他們並肩前行,也會與許多人成為相交線,在不同的領域相互輝映,如果每一個人都是一座孤島,社會和文明,便是無數孤島平行相交形成的群山。”
“你已經度過了人生最孤獨的階段,那個不斷窺探自我、找尋社會定位的階段,開始向著山峰彙聚。”
“而席勒所做的,就是讓你不必獨自成山,用黑暗與恐懼讓其他人高山仰止,不敢靠近。”
“這是他曾做的,也是蝙蝠俠正在做的,但你已經掉頭,並與群山接壤了。”
在病態的低聲呢喃之中,布魯斯轉過頭去,看坐在劇院另一側的人群,屏幕的光影流過他們的輪廓,起伏的線條像一座又一座山。
他們中的所有人,都曾是廣袤海洋之中一座小小的島嶼,而後不斷彙聚,風暴將他們推聚到一起,閃電磨去不相合的棱角,陽光讓他們向上生長,海浪讓他們向下紮根。
或許現在,這仍稱不上什麼雄偉的高山,但另一座來的稍有些遲的島嶼,仍然歡呼雀躍著奔入山巒的懷抱,言語的溝通像交融的風,伸出的手像混合的沙礫。
既然如此,兩座孤獨又黑暗的高山,在月光之下對影成雙,也不過隻是天際線上的一道風景。
他們之間的理解與共鳴,像風中傳來的低沉號角聲,那裡麵記錄的故事再如何精彩,也還是消滅不了這隻年輕的蝙蝠回望身後山巒的衝動,和想看流光溢彩、萬家燈火的稚子之心。
布魯斯的肩膀慢慢的放鬆下來,那種深沉的代入感消失了,他終於把自己從屏幕中扯了出來,去看同樣與他坐在劇院當中的夥伴。
在布魯斯轉頭的那一刻,克拉克瞬間有所察覺。
他的目光跨越了人群的輪廓、座椅的影子,與布魯斯四目相對,這座山巒之中最高的山,總是如此的高大、敏銳、堅如磐石。
克拉克看到,布魯斯露出了一個非常微弱的微笑,微弱到克拉克以為那是光影投在他臉上產生的錯覺,但這不妨礙克拉克對他露出一個更大的笑容,小鎮男孩從不在意錯覺和謊言,不吝嗇給任何人微笑。
病態也笑了起來,不再那麼低沉和充滿催眠的意味,而是帶有真實的有趣和調侃。
“擺脫父權的唯一解,就是彆從父親身上尋找除了親情之外的任何愛,彆從你的父親身上尋找友誼和理解,找尋這些隻會使你得到強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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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應該和男孩一起玩,不是嗎?”
布魯斯轉頭看他,但卻不是帶著警惕,目光似乎是有些戀戀不舍,但他還是開口說:“我坐去那邊了。”
“去吧。”
布魯斯用手撐著扶手站了起來,就在他即將邁著流暢的步伐離開座位的時候,病態的聲音再次響起:“你的座位永遠是你的,就像高塔中的那個洞一樣……隨時歡迎回來。”
看到布魯斯再次僵硬的動作,病態又低沉的笑了起來說:“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席勒低頭看了一下撒上了紅酒酒液的領帶,他站了起來看向對麵的蝙蝠俠說:“恐怕我得花點時間來整理一下我的形象,順便也整理一下房間,如果你有其他想谘詢的問題,隨時打我的電話。”
蝙蝠俠也站了起來,他沒有再一直盯著席勒,而是把眼睛撇開,看著席勒伸出的手,蝙蝠俠猶豫了一下,但還是輕輕撥了一下手指內側的開關。
兩隻手握在一起,沒有一方倒下,席勒站在二樓的天井旁邊,目送蝙蝠俠離開,臉上的表情很平靜。
席勒開始整理房間中的物品,這座房子雖然有些淩亂,但很乾淨,或者說作為一套已經空置了幾年的房子來說很乾淨,隻需要稍加打掃就能入住。
席勒把所有淩亂的藏品放到了一起,然後開始一件一件的挑選,劇院當中的觀眾看著那一堆稀奇古怪的東西,開始紛紛發表自己的看法。
“不,這一件太醜了,這雕像是從法老的墓裡挖出來的嗎?怎麼還粘著泥?我覺得席勒肯定不會要它。”
“哦,天呐,他放到左邊去了,這說明他要留下它,康斯坦丁,你猜錯了。”
“什麼?這個不要嗎?我還挺喜歡橙色的,不過好像席勒教授是不太喜歡鮮豔的顏色。”
“我喜歡那個貓的雕塑,我覺得擺在書架上應該不錯。”
克拉克拍了拍自己旁邊的位置,對著剛剛走過來的布魯斯說:“快來這,你說這房子的前主人是怎麼回事?怎麼會有這麼多風格不同的藏品?”
“這不是房子的前主人留下的。”布魯斯一邊坐下一邊說:“是蝙蝠俠連夜塞進去的,是韋恩家族的藏品。”
所有人都轉頭看向他,似乎是在等他揭秘,布魯斯輕輕搖了搖頭說:“他是為了下次再來的時候,觀察席勒留下了哪些藏品,又收起了哪些。”
“人的審美品位在很大程度上能夠反映出一個人的人格,審美品位相同的人,往往會有更多的共同點。”
“蝙蝠俠想知道,席勒到底和他有多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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