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阿斯嘉德的雪,總是比地球上顯得更為浪漫,這座漂浮於宇宙空間的空島所落下的無根之水,都比彆處更為輕盈。
飄飄揚揚的雪花,落在窗戶上的時候,冰花從窗框的邊緣蔓延開,朦朧的能夠看到幾個人的影子。
穿著盔甲和披風,唯獨沒有戴頭冠的洛基,麵色顯得非常冷漠,他對麵前的兩位侍從和一位禮儀官說道:“很抱歉,但我說的都是真的,仙宮不再需要這麼多侍從了,你們可以回家了。”
兩名侍從低頭對視一眼,禮儀官抬眼看了一眼洛基的眼色,隨後,他沉聲問道:“殿下抱歉,但我能問一下,這是誰的命令嗎?”
“你們是我的侍從,這當然是我的命令。”洛基臉上的表情,開始顯得有些不耐煩,但他依舊耐心的解釋了一句,可是,對麵的三個人,絲毫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洛基沒有再說一些“你們是聽不懂我說話嗎?”或者是類似的威脅語句,他直接從腰間把錘子拿了出來,放在手裡掂了掂,然後說:“我待會還有事,如果你們再不從這裡離開,我隻能換一種方法,請你們離開了。”
洛基麵前的三人,瞥了一眼他手上的錘子,又互相對視了一眼,才行了個禮,離開了。
洛基甚至能夠聽到,他們離開時不絕於耳的竊竊私語。
但洛基並沒有生氣,他隻是掂了一下手裡的錘子,然後看著錘子說:“現在我算是明白了,錘子確實很好用。”
他歎了口氣,轉身離開,剛一走出門,就看到走廊的儘頭,另一個穿著長袍,戴著頭冠的身影正在等他,那是老年洛基。
洛基走了過去,說道:“你怎麼來這了?”
老洛基搖了搖頭說:“我和那群毛頭小子不一樣,我得提醒你,你知道自己在乾嘛嗎?”
洛基低下頭笑了一下,又抬頭看著老洛基說:“看起來,你在這裡待著挺適應的,比其他人好多了。”
老洛基的眼神平靜無波,他轉身過去,站在窗邊,看著窗外的大雪說:“我已經有太多年沒有回家了,就算這裡不是我的家,也比荒蕪的時間儘頭,要好得多。”
說完,他又把頭轉回來,麵色嚴肅的看著洛基說:“這不是你該乾的事,你沒辦法命令他們離開這裡,也不應該去命令他們,你不是阿斯嘉德的王。”
老洛基歎了口氣說:“在你的宇宙裡,托爾已經成了阿斯嘉德的新王,他向來袒護阿斯嘉德的戰士,你這麼對待他的下屬,除了給你們兩個之間製造矛盾之外,不會有任何用處。”
“你覺得,托爾傻嗎?”洛基反問道。
老洛基歎了口氣說:“托爾是這個世界上最愚蠢的人,但同時,又是最聰明的人。”
“他總是表現的很蠢,不拘小節,不會看眼色,仿佛什麼都看不出來,可我知道,他其實不是看不出來,隻是不在意而已。”
“你未免太低估你在他心中的分量了。”洛基看著老洛基說道:“你覺得,這些人慢待於你,托爾不會在意嗎?”
“一直以來,不都是如此嗎?”老洛基露出了一個苦笑說:“我不是繼承人,誰會在意我呢?”
“可你,依舊是阿斯嘉德,僅有的兩個王子之一。”洛基看著老洛基,雖然他使用的是第二人稱,但卻仿佛在對自己說話:“你是奧丁的兒子,托爾的弟弟,你為什麼覺得他們不會在意你?”
“但在他們心中,我沒有他們的下屬重要。”老洛基盯著洛基的眼睛說道:“每當我與仙宮勇士起衝突的時候,托爾站在誰的那一邊?最後,被認為是無理取鬨的人是誰?”
老洛基用一種嘲諷的目光看著洛基說:“你在阿斯嘉德的名聲壞成這樣,有一半的功勞來自於你的好哥哥,他從來不會理解你,隻會覺得你幼稚,然後,代替你向其他人道歉。”
“指望所有人都能真心實意的理解你,才是最幼稚的想法。”洛基分毫不讓的說:
“每人有每人的苦難,每人有每人的奔忙,如果有人願意多花一秒,去理解你的苦難,就說明,他是愛你的。”
“你為什麼不能多要一點?”老洛基恨鐵不成鋼的說:“為什麼,你永遠不是彆人最重要的人?”
當一位老年洛基與年輕的洛基麵對麵站著的時候,他們就好像在照鏡子,他們所問出的每一句話,不是在問對方,而是在問自己。
“可能,隻是我運氣不好吧。”洛基的語氣顯得有些輕飄飄的。
第(1/3)頁
第(2/3)頁
可聽到他的答桉的老洛基,卻顯得有些呆滯,然後,他有些崩潰的問道:“你就這麼認命了?!你明明還有這麼多機會!你很年輕!你還能回到阿斯嘉德!你為什麼不能去爭取?!”
“去爭取什麼?”
“你總得成為一個人心中最重要的人!洛基!問問你自己!”
“憑什麼,你永遠排第二?憑什麼,永遠有人比你更重要?憑什麼,沒人最重視你?!”老洛基的語調,像是風中的排浪,一浪比一浪更高。
“你為什麼總是想成為彆人眼中的人?”
隻是短短一句話,就讓這狂風驟雨中的海浪,忽然平息下去。
老年的洛基看著年輕的自己,眼中滿含淚水,他的嘴角想要揚起來,但卻不受控製,而是顫抖著說:“我總是在想,如果當初我不離開,或許,我早就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了,可我又明白,就算我不離開,我也得不到……”
“你為什麼想成為彆人眼中的人?”洛基又把問題重複了一遍,可這一次,他不再是問對麵的人。
“洛基,從你出生開始,你就是個被世界遺棄的孤兒,你本來就不應該存在,隻有他們愛你、關注你,你才覺得,自己不是多餘的。”洛基輕聲呢喃道。
看著淚流滿麵的老洛基,洛基的語調低沉下去,就像一曲奏到尾段的樂曲。
“可要是有人說他愛你,你會覺得他在說謊,因為你知道,自己是多餘的。”
“要是有人用行動愛你,你會覺得自己不配,因為你知道,自己是多餘的。”
“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和自己的存在和解?”洛基綠色的眼睛裡閃爍著濕潤的光芒,像泉底的翠石,突然變換了人稱,看著老洛基說:
“我到底要得到多少彆人的愛,才能向自己證明,我應該存在,我到底要得到多少回應,才能讓自己相信,我永遠會得到回應……”
“……我不知道。”洛基搖了搖頭說:“這個世界上所有的貪婪,本質都是悲觀——如果現在沒有,就覺得以後也不會有,如果不能時時刻刻擁有,就覺得從來都沒有過。”
洛基又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裡的錘子,然後說:“就算曾經擁有,也還是會怨恨為什麼不夠,為什麼不能一直有,為什麼彆人有的,我卻沒有。”
“貪婪,是所有智慧生命的詛咒,讓我們無儘的去向他人渴求,永遠不能滿足,一邊相愛,一邊傷害。”
洛基又上前了半步,看向老年洛基有些渾濁的眼睛,說:“而我,能表現的比你從容,就是因為,我認了。”
洛基了露出了一個微笑,但看起來卻像是哭。
他看著老洛基,認真的問道:“已經有太多人,用他的實際行動告訴我,貪婪之路的終點,是失去一切。”
“我與自己和解了嗎?沒有,我不想證明自己的存在了嗎?沒有,我的病好了嗎?沒有,隻是,當我想到我會失去一切的時候,我就甘心了。”
老洛基捏著窗框的手指,攥出了青筋,他手指觸碰到窗戶的地方,冰花緩緩溶解。
洛基長歎了一口氣說:“而你還不甘心,是因為,隻要你不回去,就可以假設他們永遠存在,可他們,真的會永遠存在嗎?”
“彆說了。”老洛基的喉結劇烈的顫抖了一下,可洛基,卻依舊語速飛快地接著說:“你不是非要和那群毛頭小子混在一起,也不是沒能力離開那片荒蕪之地……”
“隻是你知道,諸神黃昏必定到來,而你無力改變一切,但隻要你不回去,你記憶中的阿斯嘉德,就永遠如此美麗而輝煌。”
滿臉淚水的老洛基沉默了。
過了一會,他看著洛基稚嫩的麵龐,卻突然露出了一個笑容,然後開口說:
“你說的沒錯,我記得那裡的一切,每一片雲、每一滴水、每一個黃昏、每一場從天空中席卷而過的雷霆風暴。”
“或許,我再也無法回到家鄉了,但又或許,我從來沒有離開過我的家鄉。”老年洛基一邊笑著,一邊流淚,
第(2/3)頁
第(3/3)頁
當洛基抬眼看他的時候,在他的眼睛裡,看到了邪神洛基所獨有的戲謔的惡劣笑意。
“或許,你說的都對。”老年洛基垂下了手臂,站在雪地反射的光芒當中,語氣輕快的說:“但隻說錯了一點。”
“我對諸神黃昏無能為力?不,諸神黃昏,永遠也不會來了……”
老洛基伸出了手,洛基緩緩睜大了眼睛,因為他看到,老洛基的手裡出現了一個光點。
光點緩緩變大,散發出柔和的光芒,而當光芒散去之後,微小的一點寒芒裡,是無儘的宇宙星辰。
在漫天大雪透進來的冷色光輝之中,洛基的注意力,被那片小小的宇宙所吸引,當他透過宇宙星辰看進去的時候,與現實彆無二致的阿斯嘉德,也正下起了一場大雪。
托爾領著他的戰友在雪地裡翻滾、奧丁在巡視他的艦隊、弗麗嘉施展魔法,把凍住的噴泉恢複原樣……
當看到他們眼裡閃爍著的光澤的時候,洛基明白,這不是幻術,不是魔法……這是一個真正的宇宙。
當洛基再去抬頭看向老洛基的時候,他卻消失不見了,連留在冰花上的痕跡也消失了,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
洛基循著本能,緩緩伸出手,推開了麵前的窗戶。
但窗外不是下著大雪的阿斯嘉德,而是一間暖意融融的書房。
一位老者坐在桌子前,壁爐的火光照在他的眼睛裡的時候,像夕陽的光芒灑在一片蒼翠的青苔上。
他有些困倦的眨了眨眼,提起羽毛筆,開始為一段故事寫上一個結尾。
而洛基卻站在窗前,對著空曠的雪地大喊道。
“你是誰?!
”
遠方的飛鳥被驚起,小小的黑點飄舞起來,又化作灰儘落下,壁爐中的木柴,快要燃儘了。
最後一個單詞落筆,可創作者卻好像意猶未儘,於是,又提起筆,為他最近最喜歡的這段故事,加上了一段批注。
而在風聲之中,洛基聽見,一個聲音如幻覺般傳來。
“不幸之人,不必去彆人身上找尋自己的存在,最能證明他們存在的,就是他們美麗又絢爛的內心世界。”
“憤怒之人的怒吼如歌,悲傷之人的淚水如畫,不幸之人,便應該將戰勝不幸與苦難的頑強一生,寫成精彩的故事。”
“放下自卑,抹去不甘,拋掉一切自怨自艾,隻願刀筆鏗鏘,風雲雷動,目所及處,都能聽我呐喊。”
“若有一天,我成為鑄造他人鋼鐵意誌的沸騰熔爐之中,一朵小小的火花,那些為精彩故事而心緒起伏的情感之音,必將視苦難如紙薄,扼住命運的咽喉,證明我的存在。”
“我是誰?”
“我是一個孩子,一個喜歡聽故事的孩子,也是一個父親,所有故事的父親。”
我是……故事之神,洛基。”
第(3/3)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