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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基抱著海倫,幾乎是落荒而逃一樣的離開了阿斯嘉德商業街。
在往仙宮走的路上,他整個人都處於恍惚的狀態,而他的耳邊,全都是阿斯嘉德人各種扼腕歎息,讚美如月光一般皎潔的二公主,以及辱罵那群該死的克裡人。
洛基完全理解不了,事情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他在阿斯嘉德的時候,沒有一個人看得上他,結果,他死了之後,卻成了阿斯嘉德有史以來最完美的公主。
洛基雖然比其他人更通曉人心,可他畢竟沒有係統的學習過心理學和社會學,如果他有這方麵的教育背景,他就會知道,擁有人性和智慧的生物總是有一固共同特點,大致可以概括為“社會意願神化效應”。
人們對於自己沒有得到的東西,總是充滿著各種各樣美好的幻想,他們沒有真實的擁有過這樣的東西,卻比有這樣東西的人,更為積極地向其他人讚美這種東西,其本質上,是在讚美自己腦子裡完美的形象。
而這本身,也是一種尋求價值認同的行為∶我在腦子裡將某樣東西美化成了,我認為的最完美的樣子,而如果其他人,也覺得它非常完美,那就證明,他認同了我的價值觀,我們兩個會有共同話題。
這是人在社交之中,尋求共同價值的行為表現。
可是,如果拿一樣很多人都有、評價褒貶不一的東西,來進行讚美,會有一種不一定能取得認同的不安全感。
那麼,為了獲取認同,為了尋求價值認同的安全感,找一個已經死透了的東西來進行神化和讚美,是最為安全的,也是最容易從其他人身上找到認同的。
已經不可能再有其他新表現的東西,不論如何讚美,都不會做出打破人們幻想的惡劣表現,
人們內心中渴求安全感的部分,在不斷地告訴他們,選取這個話題,是最為合適和安全的。
而再深入一點,從社會層麵來講,人與人之間的關係,都是從擁有一個共同幻想發展起來的,
而當這個共同幻想,已經普及到了絕大多數人,那麼,它就很有可能會被從多方麵進行神化,來確保人們在展開關係的時候,有足夠多的話題。
本質上來說,當共同幻想達到了這種普遍程度的時候,神化就已經是無可避免的了。
這並不是本人的意願,也不是需要話題的普通人的意願,而是,由人類本性產生的社會共同意願。
希爾維活著的時候,可能確實就隻是一個體弱多病的公主,托爾的妹妹、奧丁的小女兒,可是這樣貧瘠的人設,是沒辦法給阿斯嘉德人提供足夠多的話題的。
於是,她的形象被一再的美化,既要美麗也要善良,既要溫柔也要強大。
隻有這樣,兩個第一次見麵的阿斯加德人,或者是九大國度之中其他的成員,才能在他們開始話題的時候,以“美麗的二公主真的太慘了”開頭,以“該死的克裡人”結尾。
而他們之所以不用托爾作為話題,就是因為,托爾是現在實際上的掌權者,以她為話題中心,很容易觸碰禁忌,同時,活著的女王托爾隻能接受讚美,可已經死了的二公主洛基,卻可以傳播八卦。
人們雖然喜歡造神,但更喜歡的是把神拉下神壇,他們所虛構出來的形象,越是完美,那些坊間流傳的小道消息,就越是引人入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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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美的形象可以用來打開話題,可野史和八卦卻更容易拉近關係,本質上,人們不敢對活人不敬,但死人就沒關係了。
精神恍惚的洛基回到仙宮之後,托爾依舊在會客廳等著他,希爾維已經被侍從帶回去休息了,而這個時候,托爾已經沒有了溫柔的氣質,她沉默的坐在主位上,像一尊威嚴的雕像。
“我猜,你現在應該滿心疑惑,為什麼在這個宇宙當中,洛基會是這樣的形象?”托爾開口的時候,語調顯得有些冷漠,她說:
“因為,戰爭需要一麵旗幟,被害的二公主越是完美,克裡人就越是該死。”
洛基有些呆滯的站在桌子後麵,托爾雙手扶著扶手站了起來,當托爾站在洛基麵前的時候,金色長發的發梢,拂過了他的臉頰。
這位女王托爾五官豔麗,可讓人最為印象深刻的是,她的眼中總有一種讓人感到窒息的殺意,仿佛經年累月的征戰,讓她的心變成了一把刀。
“我需要我的臣民和將軍為我奮勇向前,需要他們滿懷悲憤,慷慨赴死。”托爾一甩披風轉過身去,背對著洛基說道:
“他們會這麼做,不是因為,他們真的認可了洛基……”托爾緩緩的搖了搖頭說:“我妹妹消失的時候,隻是個小孩,能看出什麼魅力?”
“6隻是因為,我說,她是完美的公主,所以,所有人都必須這麼說,我是他們的君主,他們不是在欣賞洛基,而是在畏懼我。”
洛基微微回神,就好像猜到了托爾要說什麼一樣,他把目光落在了托爾的背影上。
托爾走回椅子旁邊坐下,然後說:“你應該也經曆過那一天,奧丁把我們兩個叫過去,宣布我將會是唯一的繼承人,而你什麼也不是。”
“那一天,你沒敢問的問題,我可以替你問,如果托爾是繼承人,那你呢?托爾將會得到王位,那你呢?托爾將會得到阿斯嘉德所有人的尊重,那你呢?”
洛基直直的看著托爾,麵前的這位女王,與他的哥哥有很大的不同。
他所認識的托爾,永遠不會對他說出這樣的話,他沒有那麼殘忍,明知道這是一把刀,卻還是要把它亮出來,看看上麵有沒有血,這樣的托爾,讓他感覺到恐懼。
可是,這位飽經風霜、征戰一生的女王,早就已經拋棄了無用的溫柔,她隻是用一種嘲諷的目光看著洛基,說:“你沒敢問奧丁的問題,我也可以替你問,你與我,到底差在哪裡?”
“你用了半生來追尋這些問題,但答案,可能簡單的讓你感覺到自己的愚蠢。”托爾歪著頭,看著洛基說:“答案就是,我們其實沒有什麼差彆,他們隻是因為畏懼奧丁,而趨炎附勢。”
“當他們畏懼的君王說一個人很好的時候,那他不好也是好,不完美也是完美,不配當繼承人,也可以當繼承人……權威,足夠抹去一切缺點。”
“你為什麼不仔細想想呢?”托爾露出了一個微笑,說:“那個時候,我真的比你優秀嗎?我們真的有很大的差彆嗎?這個差彆,真的已經大到,讓阿斯嘉德人無視和歧視你,卻百般推崇我了嗎?”
洛基的神色僵硬了一下,隨後又陷入到回憶當中,可很快,他表情的變化就說明,事實並非如此。,
兩個差不多大的孩子,能看出多大的區彆呢?就算性格和武藝上各有側重,可是,兩人形影不離,做壞事是一起,做好事也是一起,其他人又有多少的事實根據,來對他們產生如此不同的判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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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基,過來。”托爾對著他叫道。洛基站在原地沒有動,可看到托爾臉上的表情逐漸變化,那由晴轉陰的肌肉走向,讓洛基感到心漸漸地沉了下去,於是,他本能的邁動步伐,走到了托爾的麵前。
托爾放鬆的坐在椅子上,洛基的身體卻站的筆直,顯得非常僵硬,因此,高度的差距根本沒能逆轉兩人的地位,所以,托爾依舊可以尖銳的說出接下來的話。
“我們在同一個家庭裡長大,看起來截然不同,但其實卻非常相似,彆覺得我魯莽、大意、偏聽偏信,你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洛基微微睜了一下眼睛,剛想張嘴反駁,托爾就看著他說:“我曾迷失在阿斯嘉德人的讚美中,難道你就沒有迷失在他們的冷漠和排擠當中嗎?”
托爾再次站了起來,與洛基麵對麵,眼神像一把刀一樣刺進了他的眼睛裡。
“你那聰慧、冷靜、頗有邏輯的大腦,為什麼沒有提醒你,他們的偏見,其實毫無事實依據,又為什麼沒有阻止你,把你自己變得與他們偏見中一樣?”
“他們說你太過內向,你就變得更加內向,他們說你體質虛弱,你就完全放棄武藝,他們說你性格惡劣,你就搞出更多無意義的惡作劇……”
“洛基……”托爾輕輕的伸出手,撫上了洛基的麵頰,並看著他說:“你到底是在報複他們,還是在以此為借口,放縱你自己?”
“反正我什麼也得不到,我為什麼不能這麼做?”洛基的目光逐漸冷了下來,他直直的盯著托爾的眼睛說:“我變得活潑,鍛煉武藝,或學著循規蹈矩,我能得到什麼?”
“那我學著冷靜下來、認清自己、不再沉溺於榮譽之中,又能得到什麼?”托爾的眼睛彎了一下,說:“反正我改不改變,王位都是我的,永遠不會是你的,那你又有什麼資格嘲笑我,是個魯莽的蠢貨?”
你這個該死的“洛基呲出牙齒,下一秒,托爾按在他臉頰上的手,微微一用力,他的腦袋就被撥到了一邊。”
洛基偏著頭,沉默地站在原地,黑發覆蓋了他的半張臉,而托爾卻走到了椅子背後,雙手搭在椅背上說:“你不是第一個來到這裡的洛基,但是看起來,你是最特殊的一個。”
“因此我才會對你說這些,洛基……洛基……”
托爾的聲音忽然低沉了下來,有一種與她氣質不符的悲傷和溫柔,可當她眉宇低垂的時候,那些張揚的火焰逐漸熄滅了,隻留下了乾澀的,像是木柴一樣的聲音。
“彆去在意他們,彆去在意,那些畏威而不懷德的臣子,到底如何看你,他們與我們不是一體,你同他們不是朋友。”
“洗掉一切他們留在你身上的痕跡,摘掉所有他們給你打上的標簽,讓他們畏懼你,而不是認可你。”
“不要為他們的讚同而欣喜,而要讓他們為你的讚同,而感恩戴德。”
“你想要踩在他們頭上,就必須先覺得,自己已經踩在了他們頭上,甚至是,已不屑於踩在他們頭上。”
“而這,是你獲取權力的唯一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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