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二管事做的嗎?”
田林知道山上有四個管事,但同三管事敵意最大的,就是那位二管事了。
果然,就見韓力點了點頭。
他一麵前頭走著,一麵跟田林道:
“二管事性子暴躁,打罵人是常有的事兒。好在我幫三管事管著水靈礦,所以三管事還是護著我的。”
田林聽言道:“就因為韓大哥你幫三管事管著水靈礦,所以二管事才不喜歡你呢。”
這事兒韓力如何不清楚?
他笑著道:“監工這個位置,每個月能多十兩例銀,挨頓打還是值得的。行了,這事兒不用再說了。”
他不想說,田林偏要開口:
“韓大哥一個宗師,何必在乎一個監工的位置?依我看,這監工的位置,不如讓給我來。”
“你來?”
韓力頓住腳,冷眼看著田林:“你想搶我的位置?”
“韓大哥如果舍不得監工那十兩月俸,小弟可以幫韓大哥補上。”
聽了田林的話,韓力笑了起來,隻是他半邊臉腫的老高,所以笑容顯得格外猙獰。
“我雖然省吃儉用,但若想要銀子,憑我監工的身份,還用得著每天跟那些雜役弟子排隊做活兒?”
他同田林道:“我知道你比其他人的求仙心思更重,以為做了礦院的監工,就能成為三管事的心腹。但我告訴你,礦院的監工,從來都不是三管事的心腹,而是用來替三管事受過的。”
“等我做了監工,我就投靠二管事。”
田林說完,韓力冷笑道:“礦院是三管事在管,你在三管事的手下給二管事做事?我怕不到一年,你就會死的很難看。”
“那韓大哥在三管事手下做事,就能活得很好嗎?”
田林追上了韓力的步伐,在韓力背後道:
“這其實是一次機會,一次韓大哥你抽身的機會。你把位置給我,等將來漣水峰查賬時,缺了多少水靈礦都可以算到我的頭上。”
“這種事兒我不需要你幫我,等你什麼時候能夠打過我再說吧!”
兩人很快趕到了臨時搭建的鬼市,韓力‘退位’的事兒也就誰都沒提了。
看著山穀中人來人往的商販,韓力臉上有了一絲笑容。
他指著穀中的草棚還有一些木樓,同田林道:
“這些臨時鋪子每半年開一次,那些依附邀月宗的小家族,每半年都會拉來一些貨品進來售賣。比如你以前效力的商家堡,就是其中的一員。”
田林跟在韓力後麵,目光先是在幾處木屋上停留。
果然,他很快發現了一間掛著商家堡門匾的木屋。
隻見那木屋前擺著香料、胭脂甚至還有黑沙石。
圍在商家堡門口的,除了些女雜役弟子外,還有一些稱量黑沙石的雜役弟子。
“外門弟子也會來鬼市嗎?”
田林的目光在人流中一個綠裳女子身上掃過,聽韓力道:
“邀月宗開市,除了方便普通的雜役弟子換取衣料和日用所需外,也方便外門弟子購買一些宗門並沒有的東西。”
他道:“你不要小瞧這些來鬼市交易的人,他們雖然大部分是普通人,但他們的老祖,多是曾經在邀月宗做過外門弟子的練氣士。
因為有著練氣士的老祖,所以能搜集些奇珍異物。而這些奇珍異物,是在宗門裡不方便出門的外門弟子所需要的。”
他說完話,竟跟著綠裳女子朝著一處小茶樓走去。
就見綠裳女子上了小茶樓,而他卻在茶樓櫃台前停下身,問櫃台後的夥計說:“小哥,趙家馬幫今年走不走衢州通河縣?”
那櫃台後的夥計抬頭看了韓力一眼,忍不住笑道:“原來是韓大哥,半年不見,韓大哥風采依舊啊。”
這話田林隻覺得好沒營養,甚至感覺對方是在諷刺韓力。
因為韓力那張臉腫的太明顯了,真正明眼人都能看出韓力挨了揍。
說什麼風采依舊?
“真對不住,整個衢州從前年鬨血教一直到現在,咱們馬幫沒有那麵的生意,所以是去不了的。”
那夥計說完,韓力臉色焦急說:“不知道咱們這鬼市,有誰要往衢州去的嗎?”
那夥計有些自矜的說:“不是咱吹噓,邀月宗周圍最大的馬幫就是咱們趙家。我趙家馬幫不敢走的地方,便沒有人敢往那裡走了。所以啊,韓大哥死了這心吧——
小弟我說句不好聽的話,您也不必再往家裡送錢了。依我看,衢州已經是血教的天下了,嫂夫人現如今多半凶多吉少。您的銀子寄回去,恐怕她也受用不了。”
韓力臉色一變,田林搶先韓力一步同那夥計發火道:
“你開門做生意,既然知道自己的話難聽,又何必說出來惡心人呢?”
那夥計根本不怕二人,就在他要說話時,一個中年人的聲音在樓梯口響起道:
“小五,帶你出來不是給家裡闖禍的,還不快給兩位仙師賠罪?”
那小五還沒有賠罪,韓力先一步道:“是我心裡太著急,該賠罪的是我才對。”
那叫小五的夥計便順勢低下頭,既不賠罪也不說什麼風涼話了。
也在這時,那個下樓的中年男子同旁邊的綠裳女子說:“下人不懂事,讓韓姑娘見笑了。”
綠裳女子掃了田林和韓力一眼,顯然認得經常上問道山的兩人。
不過,她同兩人也沒什麼交情,所以隻掃了一眼也沒說話,隻是跟中年男子說:
“我的事兒就拜托趙師兄,請務必幫我留意一下能治療‘癔症’的丹藥。”
綠裳女子出茶樓時,田林和韓力也順勢出了茶樓。
聽韓力強笑著說:“都怪我,讓兄弟你平白無故得罪人。”
田林卻道:“那也沒什麼,他趙家馬幫半年來一次鬼市,我也不過半年來一次鬼市,輕易碰不得麵。”
韓力便道:“這次本來是帶你來逛一逛的,倒為我的事兒先後耽誤了兩次。說罷,你想買些什麼,我帶你去買。”
田林能買什麼?
他對衣物不感興趣,隻想找能補充‘木靈氣’和‘土靈氣’的東西。
一圈逛下來,反倒是能補充水靈氣和金靈氣的東西看到了兩樣,唯獨木靈氣和土靈氣的東西卻沒找到。
田林大失所望,但等夕陽西下將要閉市時,他還是大包小包的帶了不少水果離開。
鬼市中不知多少雜役弟子戀戀不舍。
他們從幾間木樓上走下,那樓上全是一幫穿紅戴綠拿著手絹的女子。
田林就見二樓有個女子彈琴,不知是哪個女子帶頭輕唱起來:
“妹在河邊浣衣裳,水往東流,去見我的那個郎;郎打出門求仙去,十多年來,可還記得華花娘——”
這曲子田林聽過,是在出礦場殺徐管事之時,張老大帶他去的那間酒樓裡,一個小酒娘曾唱過這首曲。
田林那天叫她去官道上等徐管事,也不知她沒等到徐管事後,會不會又回到那家小酒館。
“這些華花娘,出門尋夫,到頭來為了生計,她們或被騙、或是主動依附一個鴇頭,一路各處賣身尋找自己的丈夫。”
韓力說:“但正如華花郎求仙一樣,真正成的能有幾個?而他們要找到自己的丈夫,比華花郎求仙更難。所以多半後麵人老珠黃,被鴇頭丟到路上不明不白的死了。”
韓力說的淒慘,但田林卻沒有悲天憫人的感受了。
他唯一感覺到的,不過是求仙的殘酷,也堅定了他求仙的信念。
“韓大哥,今天先回去休息,明天咱們再出來吧!”
韓力從趙家的鋪子出來後情緒都一路不佳幾次晃神,他今天也沒心情再上問道山了。
田林回屋後,自己提了食盒,又帶了一些東西去了問道山。
他覺得,憑他今天在鬼市上淘到的東西,足以一晚的時間就達到韓力的修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