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穩局的專員調集著以前記錄裡的老檔案,曾經【白蟒】的案件在繪城區這塊地方鬨得沸沸揚揚,絲毫不遜色於如今的【血鴉】。
不過自從白蟒脫離圍剿,並且自那次逃遁以後這麼多年都沒有任何動靜,就連安穩局也暫時放下了對白蟒的關注。
甚至還有不少人推測認為白蟒當年應該是已經死於圍剿當中——畢竟為了確保抹除白蟒這個危害等級極高的入魔者,當年甚至啟用了特殊的飛儀武裝。
在地月聯邦的能級標準之下,飛儀武裝的規格雖然無法直接對標星艦機甲那邊搭載的武器係統,但基本都是被歸類成“適用於地表級以下環境”的單兵作戰戰術武裝。
裝備部那些砸坑狂魔對能級標準的劃分仿佛隻有滿腦子的炸炸炸,這個扣下扳機能粉碎一塊建築磚就是爆磚級,那個一炮炸平一座摩天大樓算爆樓級,另一邊能夠瞬間摧毀繁華城區建築範圍算爆城級……
在城市區域裡準備啟用飛儀武裝,已經是力求將【白蟒】誅殺的行動準備了,就連針對【血鴉】的行動,安穩局專員都沒收到上級批準能啟用飛儀武裝呢。
在檔案記錄裡,雖然那件飛儀武裝僅僅隻是低能級的展開,但也頃刻之間抹平了一塊無人街區。
當時的安穩局人員們在整理事故現場的時候,並未發現【白蟒】的殘骸,檔案之內的猜測也是認為白蟒的痕跡被飛儀武裝徹底抹去。
除了部分人員堅持【白蟒】未死,隻是遁走虛境,但請來精神層麵的專家個個都感受不到虛境門戶的存在,這件事情也逐漸的歸入檔案塵封起來。
時至今日,早年那些參與行動的安穩局專員升遷的升遷,調任的調任,退役的退役,白蟒這件事也逐漸的遺失在記憶的角落。
如果不是因為南柯感受到了血鴉所使用的虛境門戶,再由此發現了其中存在著白蟒的蹤跡,或許還會繼續讓對方這麼逃脫下去。
將諸多檔案歸總以後,安穩局的專員先是整理著血鴉與白蟒這兩份資料,根據二者之間行動路線的重合部分重新做出部署。
然後頭盔護麵之下的表情凝重,看著另外一邊,從各處安穩局分局那邊彙報過來的信息。
這些信息是昨天夜裡陸陸續續從各處安穩局分局那邊收到的,信息處理人員在分析過部分以後,認為與入魔者有關,就一並彙總著交到了這邊。
在整理白蟒相關的檔案之前,安穩局的專員其實對此還沒有什麼關注,但是隨著白蟒的檔案信息被一點一點的展開之後,安穩局專員這才察覺到異常。
這些昨天夜裡陸陸續續遞交過來,與入魔者有關的信息,全部整理過後最終都直指同一個存在——【白蟒】!
什麼人的效率竟然比這邊還要更快一步,從昨晚就開始匿名舉報白蟒了?
而且這個時間,推算起來,就在處理掉血鴉之後的不久……
安穩局專員並不是沒有懷疑過,血鴉當時借以【太陰煉形】完成了那一次死而複生。
但當時的血鴉肉身軀殼才被毀去,陰間鬼魂不曾練就純陽,又做不到血肉自生。
也沒有奪舍的跡象,可能是就此歸於陰間,亦或者是奪舍半道上出了什麼不為人知的意外。
就算依附於太陰鎮石完成丹解之法,以常理而言也需要時間去完成這個過程——懷胎都得十月才能生個大胖小子出來呢,哪有這頭剛毀屍滅跡,那頭立刻大變活人的?
雖說丹解和大變活人沒法直接等同,但意思差不多也是那個意思。
就如人死以後會有“頭七”的說法,死去以後的第七天,死者的魂魄會從陰間返家,在經由七日的過程中,血鴉才能夠以太陰鎮石作為載體,完成丹解的修行。
原本安穩局的專員壓根沒往血鴉這方麵去想,但是看見諸多跡象都展露怪異,也不由得開始懷疑了起來。
隨即安穩局的專員便收拾東西準備動身——信息處理人員已經將血鴉最近幾次的行動路線之中,最有可能散播並隱藏【太陰鎮石】的狀況都整理出來,剩下的就是簡單的走訪工作了。
除了深埋在某處不為人知的角落以外,【太陰鎮石】這種東西的特殊性會不自覺的吸引著人們。
古時有許多關於【太陰煉形】的傳說故事,其中多數都是故事裡的某個人在深山老林裡尋找到正在修行的“屍身”,血肉灰爛經絡內臟卻一應俱全完好無損。
從屍身五臟之中尋到華彩瑩然的鎮石,被【太陰鎮石】吸引著,誤認為那是某種靈丹妙藥,因此服食而下。
雖然這類傳說故事很多都是參照了各地流傳的民俗誌怪故事,以及一些時代文化習俗方麵的說法糅合而成,最終流傳下來的版本與一開始傳唱的版本對比起來早已變得麵目全非。
但其中的一些細節或多或少還是會保留下來的——例如會被【太陰鎮石】吸引著誤食下去的說法——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安穩局的專員當時第一反應才要檢查醫院係統消化內科的檔案。
結果當晚就整理出來了,最近這段時間並未有什麼誤食太陰鎮石的狀況,但確實是被安穩局的人員在走訪過程中發現了一些太陰鎮石的蹤跡。
目前已經有三顆太陰鎮石被安穩局的人員就地銷毀,還剩下兩顆,推測應該是“心”和“肺”的鎮石,根據信息彙總的軌跡應該都落於同一個人的手中,安穩局專員這次動身,就是聯係到對方,準備處理這件事。
如果拖延下去的話,不好說會不會讓血鴉真的丹解成功了,安穩局的專員當然得抓緊效率。
“不過這還真是巧了。”
看著檔案上那個叫做“馮翔”的名字,以及名字後麵標注著的鶴仙流武術道場,安穩局的專員不由得喃喃自語:“是血鴉刻意安排的嗎?都是出身於鶴仙流……”
不過對這一點倒也沒太過在意,隻要去跟馮翔說明情況,銷毀掉剩下的兩枚太陰鎮石就好。
鶴仙流武術道場規模這麼大,會有多幾個弟子碰巧牽扯上這事也不奇怪。
不過在安穩局的專員去到和馮翔聯係好的位置時,這才發現原來這裡還有一位熟人。
南柯剛從師子平時練功的寺院裡出來,就跟姬明鏡又往東江大橋方向走了一趟,反複觀察也沒看出個什麼東西來。
為此還不死心,特地租了條小船直接劃到了江麵正中,隻是不管南柯怎麼感受都感受不到原本在這裡的虛境門戶。
理論上以姬明鏡的天賦,倒是能一眼就看見——但是在姬明鏡看見那道虛境門戶之前,無數陰間的門戶層層疊疊,早就將那扇真正需要的門戶覆蓋了起來。
想要從中準確鎖定,無異於在沙漠裡找到特定的某一粒沙子。
尋找虛境之門對姬明鏡來說確實輕而易舉,但卻是個比較耗時間的工作,除非那道虛境對姬明鏡的吸引十分龐大。
但很顯然,這邊的虛境之門並沒有獨特到具備什麼能夠吸引姬明鏡注意的條件。
南柯找來找去,還在船上入定過一次,始終沒有半點反應。
正從小船上下來,到處走走緩緩精神買兩瓶水喝,待會給姬明鏡也帶一瓶過去的時候,就在路上遇見了馮翔。
“什麼,【太陰鎮石】?還有這玩意???”
被馮翔把這事情一說,南柯才訝然。
而正巧這時候安穩局的專員也趕到,幾個人簡單打了個招呼就都找了個位置隨便坐下。
對南柯的存在,安穩局的專員也不感到意外,他之前去鶴仙流那邊上門找馮翔的時候,就看到南柯也在場。
馮翔點了點頭:“這是我之前去安穩局接大師兄的路上撿到的……具體怎麼撿到的我現在一時半會兒也有些想不起來了,就是感覺這兩個石子挺特彆的,稀裡糊塗的就帶在了身上。”
安穩局的專員一聽就知道馮翔是受到了【太陰鎮石】的吸引,莫名其妙的就帶在了身邊。
沒有被吸引著誤食下去也是一件好事,或許是因為馮翔作為武術家,意誌稍微堅定一些的緣故?
這個猜測在安穩局專員的心中閃過,就見馮翔繼續開口說道:“我之前不是說家裡有人聊起了金丹之類的事情嗎?就是因為見到了這兩顆石頭才引起的話題。”
南柯心中一動:“【太陰鎮石】能夠作為金丹嗎?”
“根據說法來看,其實不能。”馮翔撓撓頭:“這東西雖然勉強能夠跟金丹扯上一點點的關係,但本質上是不一樣的,除非經過其他特殊的手段處理過。”
“比方說還兼修了似於【五氣朝元】那樣的修行途徑,同時還要像是井先生那樣的‘金丹傳人’,將自己的身軀化作熔爐,以氣血煉石,煉石如煉藥,煉石以後可得外丹,氣血煉就的是內丹,內外丹同具五行五氣,這樣就可堪比一代宗師,有大神通。”
馮翔一邊思索著當時在家裡聽到的話,將大概的意思複述出來以後,卻見南柯不知為何低頭沉思了起來。
內外丹?虛丹實丹?聽起來怎麼覺得有點熟悉呢?
南柯思索之後緩緩開口問道:“那你有沒有聽過……【五臟五老五氣鎮元石】這個名字?”
馮翔想了想,搖搖頭。
不過馮翔從口袋裡掏出來那兩顆華彩瑩然的白色石頭,卻不自覺的吸引了南柯的目光。
隱隱之間,南柯有所察覺,這兩顆石頭之上,似乎寄存著某種難以言明的事物。
但那種事物並不是一開始就存在於這兩顆太陰鎮石之上的,而是從馮翔在口袋裡拿出來的時候,順勢附著於其中。
這種變化不著痕跡,如果不是因為南柯此刻的感知有些異於常人,也會將其忽略掉。
而安穩局的專員凝望著這兩顆太陰鎮石,頭盔護麵之下的表情就一肅:“不愧為心肺之屬的太陰鎮石,這兩枚太陰鎮石之上,還殘存有些許血鴉的精神影響!”
“這份精神影響會在不知不覺之中影響著周圍接觸過的人,倘若放任下去,七日以後,血鴉必然會以太陰鎮石完成丹解,必須儘快銷毀!”
馮翔點點頭,“早上被安穩局聯係到的時候就提過這件事……如果和血鴉有關的話,還是快點銷毀掉比較好。”
南柯安靜的坐在一邊,沒有言語,他的目光看似是落在了那兩枚太陰鎮石之上,但更多的注意力,已經悄然籠罩了馮翔。
南柯不需要用眼睛去看,無形的心念也能夠更加清晰的鎖定馮翔的存在。
“隻要銷毀掉這兩顆石頭,血鴉存在的痕跡就徹底消失在世上了嗎?”
聽著南柯的疑問,安穩局的專員點了點頭:“根據這幾次的記錄檔案來看,這是血鴉留下的最後一道痕跡了。”
“也就是說,如果摧毀掉這兩顆太陰鎮石,‘入魔者血鴉’將就此消失……”
南柯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隨後抬起目光,落在馮翔身上,開口問道:“那血鴉呢?”
馮翔被南柯唐突問的不由得一驚,隨後緩過神來笑了笑:“血鴉這不就已經被處理掉了嘛。”
“原來是已經被處理掉了啊,我還以為血鴉已經神不知鬼不覺的完成死而複生了呢。”
馮翔不知不覺間脊背已經被冷汗浸濕,強裝鎮定:“哈哈哈怎麼會呢。”
安穩局專員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那兩顆太陰鎮石之上,從背後的包裹裡將一隻厚厚的罐子掏了出來,把太陰鎮石小心翼翼的裝在裡麵。
南柯的注意力也不由得因為安穩局專員這邊的動靜被分散過去,他驚訝的發現,就連自己的心念也延伸不到罐子內部。
那似乎是安穩局專門用於應對這類狀況而準備的道具,一旦被裝進去,哪怕是精神心念也能夠徹底隔絕,永遠封存起來。
把太陰鎮石裝罐以後,安穩局專員簡單交代兩句然後轉身就離開,依舊是那副雷厲風行的模樣。
倒也可以理解,剛處理掉血鴉這方麵的案子又有個白蟒冒出來,安穩局的專員可不得忙的腳不沾地。
南柯看著安穩局專員逐漸消失在道路儘頭的背影,隨後緩緩將目光落在馮翔身上:“今天你有什麼安排沒有?”
馮翔一笑:“我在武學上頗有精進,似乎已經成功易形,功成圓滿,正準備去道場一趟。”
南柯挑了挑眉頭:“還有這種好事?你才大成沒幾天吧?”
“有的時候靈感來了擋都擋不住,或許我也是個天才嘛!”
“那要和我練練嗎?”
馮翔撓撓頭:“這不太好吧?”
南柯微笑:“有什麼不好的,在鶴仙流的武術道場裡又不是沒練過。”
馮翔猶豫了一會兒,不過還是咬牙點頭:“行,那就來!”
說著,馮翔大踏步上前,氣血湧動之下甚至能夠明顯感受到他渾身肌膚漲紅了起來,隱約之間,仿佛有猩紅的色彩在周遭渲染。
這一抹色彩彙聚在馮翔身前,氣血湧動,伴隨著精神意誌的交雜其中,馮翔在【鶴形拳】與【蒼鶴樁】之上修行的功成圓滿的成果也於此顯現!
【丹鶴之形】!
南柯巍然不動,在他的身上,仿佛有水墨畫一樣的線條衝天而起,無形的畫筆在虛空著墨,構成一道遮天蔽日的神鶴虛影。
二者之間的氣魄在碰撞的瞬間就已經決出了勝負,馮翔大踏步上前的勢頭略有遲疑,但仍是邁步向前,朝著南柯步步逼近!
南柯的目光凝望著馮翔展現出來的【丹鶴之形】,遮天蔽日的神鶴虛影仿佛發出一聲尖銳的鶴唳,神鶴展翅,無形的攻勢自高天之上如流星般墜落!
如有殺招猛然出手。
【玄蒼】!
神鶴虛影懸停於丹鶴之形上方三尺,馮翔大踏步上前的勢頭也停在了原地,心中提起的那股氣在南柯的目光注視下都泄了個乾淨。
“大哥你的眼神有點嚇人……”
南柯微微一笑,先前那劍拔弩張的威勢瞬間消失的一乾二淨,“怎麼這就停下了。”
馮翔抱怨起來:“你在道場裡當時打的人有多疼你不知道!?”
南柯搖搖頭:“我隻是想見識見識你的易形,原本還以為會是【血鴉之形】呢。”
“怎麼會是那種東西!”
確實不是那種東西。
在南柯的眼中,馮翔改易的【丹鶴之形】與血鴉之間似乎有著根本上的不同,二者之間靈魂的形狀並不一樣。
在殺招觸及馮翔之前,南柯的感覺能夠知道,眼前之人並不是血鴉那樣的存在。
見馮翔這模樣,南柯也聳了聳肩,兩人之間的對練倉促決定又倉促結束,馮翔轉眼就像是忘了這回事,興衝衝的喊著說要給陶白展示一下。
這可是【易形】誒!甚至看著比尋常白羽弟子的【鶴形】都要牛逼不少!
都這樣了,鶴仙流那邊的白羽弟子考核還能攔得住自己!?
見馮翔迫不及待的想要去鶴仙流武術道場,領取自己命中注定的真傳弟子頭銜,南柯突然輕聲問道:“真的不是血鴉嗎?”
馮翔茫然地回過頭來:“啊?大哥你剛才說啥?”
“沒聽清就算了。”
南柯擺擺手,轉頭拎著兩瓶水就準備回東江大橋那邊去。
馮翔撓了撓頭,看著南柯的背影,不知怎麼的卻觸及到過往的記憶,回想起了幼時的景象。
小時候的馮翔皮的很,還有種壞習慣,喜歡把玻璃珠之類的小玩具含在嘴裡感覺好玩,當年途經鶴仙流附近的時候,撿到了幾顆華彩瑩然的石頭,洗乾淨之後也是一樣的待遇。
當時繼父見了以後,就讓馮翔老老實實把嘴裡含著的東西吐出來,不然就將五顆鎮石一顆一顆在他麵前咽下去。
馮翔嚇得照做,全部吐出來之後,幾顆石頭在繼父的指間就被捏的粉碎。
從那以後,馮翔就有些畏懼母親給自己找的那個繼父,仿佛在他麵前,總有一種遇見了需要仰望的龐然大物一樣的感覺。
就連昨天夜裡馮翔經過繼父的書房,聽見裡麵叫了自己的名字都有種老鼠被貓盯上的錯覺。
“啊。”
馮翔想到這裡,突然一怔:“我怎麼忘記跟大哥說繼父想找個機會見他一麵的事情了……”
“算了算了,到時候跟大哥發個消息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