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在此之前,皇後娘娘先從連雪手上拿過那份信件,拆開細細觀看。
連雪表情茫然地望著突然興奮起來的皇後娘娘,心想這種贓物其實按理說應該交予暗衛們處理,畢竟有可能是線索……但皇後娘娘專門讓她去搜身,此刻自然不可能將其交予暗衛,但也沒必要這麼火急火燎吧?
皇後娘娘將信件逐字逐句看完,才微微頷首,“果真如他所言,一般無二。”
“啊?”連雪表情又是一陣茫然,而後她看了眼自己手中的《後宮秘史》,神情古怪,呆呆笨笨地小聲問道:“娘娘可是發現了什麼?那,那這本不堪入目的書,是不是也是線索?”
皇後娘娘抬手便拿過《後宮秘史》,翻開第一頁,稍微愣了下,而後口中嘖嘖稱奇,“哦~前朝皇後帶著一眾貴妃與偷摸住在宮裡的麵首私通?”
連雪眨眨眼睛,而後點起腳尖兒也和皇後一起看黃書,望著其上字字珠璣的文字以及栩栩如生的插畫,不由腿軟了幾分,正欲佯裝怒斥此書有傷風化,便看皇後娘娘忽的合上此書,將其放進一處盒中小心保管,而後才整理了下裙擺,表情華貴。
“差點忘了正事。”皇後娘娘偏頭看向連雪,“你去將今晚之事如實向宮中散布,不得有半點隱瞞,越快越好,隨後便去天牢門口躲著,若是瞧見有人把那小賊帶出天牢,立刻來通知本宮。”
連雪粉唇微張,滿心疑問,眼裡都要冒圈圈了,但眼看皇後如此鄭重,她也不敢有半點耽擱,連忙外出辦事兒。
等連雪走後,眼看房內無人,皇後才又慢悠悠從木盒中取出《後宮秘史》。
皇後娘娘還是第一次看此等書冊,閒得無聊,滿心好奇,便自己一個人悄悄研究起來。
“哦~這是什麼姿勢?”皇後娘娘踮起腳尖兒,比了下自己的身高,柳眉輕蹙,琢磨了下,“要是就這樣被男人抱起來,豈不是就要捧著喂他?嘖嘖嘖,寫這本書的人定是其中名家。”
“咦?這個姿勢……難道不會很累嗎?”皇後娘娘拿著書冊的那隻小手撐著廊柱,另一隻小手握住腳踝,相當輕鬆完成高抬腿,一字馬,眼神卻還是專注望著《後宮秘史》。
此世武風盛行,皇後娘娘雖說不是什麼宗師,但自小世家熏陶下,武功也算是一把好手,這動作自是不難。
隻是方才連澡都沒洗完就匆匆趕去處理趙無眠的事,所以深紅長裙下其實什麼都沒穿,不過此刻房中無人,自是無事。
另一邊,趙無眠還不知自己的寶貝孤本正被皇後娘娘潛心研究,他此刻雙手被扣上精鋼鎖鏈,隨著暗衛,踏入天牢。
天牢建在地下,走進一處被禁衛嚴加看管的門扉,一條兩側點著油燈的向下石階便映入眼簾……應該叫地牢才是。
彆看天牢逼格很高,乃是此世防衛最為森嚴的牢獄,但身為牢房,它隻會更加潮汐陰森,環境惡劣。
趙無眠向下走了不知幾格石階,一股什麼玩意腐爛的味道便撲麵而來,令人作嘔。
趙無眠眉梢輕蹙,但麵上表情不變,旁邊押送他的暗衛大姐姐倒是略顯奇怪地打量他一眼,“很少有人被關入天牢後還能如你這樣麵色如常。”
“我相信皇後娘娘會還我一個公道。”趙無眠隨口敷衍。
暗衛姐姐微微搖頭,“但待會兒審問的人可不是娘娘,但願你在他來了後還能如此冷靜。”
“誰會來審問我?”趙無眠眉梢輕佻,打聽情報。
“曾是偵緝司‘損將軍’的同僚,後因審問技巧高超而被招進宮,專門負責拷問,是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就你這細皮嫩肉,估摸受不了。”
說罷,下了石階,一處處精鋼製成的監獄便映入眼簾。
能被關入天牢,那都是犯罪界赫赫有名的風雲人物,沒一個能小覷,趙無眠側眼看去,他們一個個披頭散發,雙手雙腳均被鐵錐釘住,貫通皮肉,但即便如此,他們依舊眼神凶狠,宛若豺狼般盯著被一眾暗衛姐姐押送進來的趙無眠。
有人見狀不由嗤笑一聲,“哪來的兔爺兒,竟被一群小娘皮壓進來,莫不是皇後娘娘的麵首被當場抓了。”
話音未落,方才還在和趙無眠談話的暗衛姐姐便一把打開牢門,猛然一腳踹在那人臉上,血液飛濺,其中還混雜著幾顆牙齒。
那人當即頭一歪,昏死過去。
淡淡做完這一切,暗衛姐姐才繼續押送趙無眠,一言不發。
趙無眠也沒多話,被押送至一處空蕩蕩的牢房後,暗衛姐姐才淡淡道:“念在你的罪名還未確立,加之娘娘為你求情,所以你才不必如他們那樣受皮肉之苦,但可彆覺得你能安然無恙從此地離開。”
說罷,她們閉上牢門,向負責看管天牢的獄卒解釋幾句,交接工作,便默默離去。
趙無眠抬眼瞥了眼四周,此地昏暗無光,連個通風換氣的窗口都沒有,些許稻草鋪在地上便是一張床,鼻尖滿是凝而不散的惡臭氣味。
趙無眠默默盤腿坐下,閉目調息,恢複方才砍殺畢子定消耗的內息與體力,暗道希望冬燕值得他來天牢一趟。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趙無眠都快失去對時間的感知時,身前忽的傳來一聲輕響,抬眼看去,獄卒正一手拿著個雞腿,另一隻手打開牢門,口中淡淡道:“準備拷問了,可彆嚇得昏死過去。”
趙無眠淡淡起身,隨著獄卒向外走去,不少手持刀劍的獄卒冷冷望著趙無眠,暗暗戒備。
獄卒將趙無眠帶至牢內一處小房間,敲敲門,口中說道:“右司大人,罪人帶到了。”
右司?皇城司右司主?他來拷問?方才暗衛姐姐說的人乃是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這位右司主顯然不是。
能越過天牢專業的審訊官直接找上趙無眠,顯然是聽說畢子定死去後,才來摘取勝利果實的冬燕。
我去他房中查找線索時,留下了蛛絲馬跡被他察覺,但他沒有證據,這才派畢子定暗中跟蹤……
短短一個稱謂趙無眠便猜出了來龍去脈。
房門大開,一位身著錦袍,氣度不凡的中年人負手站在桌前,正是林道仁。
他淡淡回首看來,瞧見趙無眠,不由露出一抹勝利者的微笑。
他果然沒猜錯,倘若不是心中有鬼,趙無眠又豈會直接殺了畢子定?
林道仁微微抬手,一眾獄卒便告辭退去,房門緊鎖,房內隻餘趙無眠與林道仁兩人。
趙無眠眼眸輕眯,此刻兩人相距不足十步,這個距離,對他而言,跨過連一瞬的時間都不需要,但隻是擒住他沒有任何意義……他需要潛入東宮,因此他並未出手。
但林道仁顯然觀察力極為敏銳,直接察覺了趙無眠的殺意,不由嗤笑一聲,“服下了軟骨丸與化氣散,除非你溝通天地之橋,否則是龍是虎你都得給咱家老實趴著。”
林道仁顯然是自認為捏定了趙無眠,隨意在椅上坐下,把玩著手上的玉扳指,口中慢悠悠問道:
“說吧,潛入皇城司,意欲何為?老實交代,還能給你個痛快的,大家都是敞亮人,你既然瞧見了不該瞧見的東西,那如今落到咱家手中,自是沒活口。”
不該看見的東西……趙無眠想起了放在林道仁桌上的軍情冊子,他似乎極為關注‘董玉樓’此人。
董玉樓,關乎著冬燕下一步的計劃?
不過這都是晉北邊疆的事,此刻林道仁並不知趙無眠的身份,因此他得提個醒。
因此趙無眠冷冷問道:“你是冬燕?”
聞聽此言,林道仁忽的站起,略帶娘娘腔的麵容浮現一絲不可置信的扭曲,死死盯著趙無眠,尖細嗓音自喉間傳來,“你怎麼會知道……目前在查我們的人,按理說隻有晉王與趙無眠,蘇青綺……”
冬燕本來是不知趙無眠乃是‘護龍使者’的,但趙無眠專門殺了葉萬倉,而葉萬倉本是去生擒蘇青綺……雖然趙無眠做足了戲,在世人麵前趙無眠壓根和蘇青綺不熟,但冬燕自不會連這點都察覺不出。
隻是冬燕目前還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如何暴露在趙無眠眼下……他們還不知真性是被趙無眠揪出,更不知趙無眠已經收複了小西天。
唯一可能知道內情的葉萬倉,前腳剛來京師,後腳就被趙無眠殺了,根本沒向冬燕透露小西天之事的細節。
但趙無眠是如何發現冬燕此刻並不重要,他能在殺葉萬倉時專門提一嘴冬燕,再聯想到他或許和蘇青綺很熟悉,那就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說著,他瞳孔微微一縮,能乾到這個位子自是不缺頭腦,他當即反應過來,“趙無眠!?你竟敢勾結皇城司左司,潛入皇城!?”
趙無眠冷冷一笑,“我是來殺你的。”
林道仁麵容微微一僵,而後上下打量趙無眠一眼,又瞥了眼他手上的精鋼鎖鏈,想起他因為畢子定的事兒已經服下軟骨丸與化氣散,此刻一身本事十不存一,彆說暴起殺人,就是這鎖鏈他都掙脫不開,因此他瞬間就放鬆下來,也是冷冷一笑,
“竟然還分不清事態,此刻被壓入天牢的人是你,可不是咱家。”
說罷,林道仁微微拍手,卻看幾位手持刀劍,身著皇城司官服的護衛推門而入,“押走!”
趙無眠被幾個護衛製住向前推去,林道仁則負手走在最後,向一眾獄卒交代一句,“此人自稱是為保護皇後娘娘,滿心不服,而我等也並非隻會濫用刑罰逼供的狗官……此刻便帶他去實地看看,查找線索。”
幾位獄卒可不會得罪皇城司右司主,更何況林道仁也言之有理,因此他們拱了拱手,誇讚一聲右司主深明大義,鐵麵無私後,便不再關注趙無眠。
林道仁冷冷望著趙無眠的背影,麵上波瀾不驚,但心底早已大喜過望,能擒住趙無眠,便意味著知曉了洛朝煙的線索……蘇青綺身為蘇家小姐,蘇總捕親妹子,不能隨便動,但趙無眠一介草民,就是死在宮內,也沒人為他出聲。
隻是嫡公主這事茲事體大,審問也不能在天牢審問,畢竟隔牆有耳,保不準便被誰聽了去……自是該去大本營。
林道仁心底在笑,趙無眠又何嘗不是呢?
殺了畢子定,自己則被關入天牢,在冬燕看來,明顯就是完完全全的大勝利。
他們不可能不派人來天牢審問,而在知曉趙無眠真正身份後,他們甚至會因為礙於在天牢行動不便,而將趙無眠帶去他們聚集地嚴加拷問。
趙無眠能算計小西天,此刻再算計個小小的皇城司右司主,自是遊刃有餘。
若是換了剛來此世的趙無眠,謹小慎微,估摸還不敢以身入局,但自從那次殺了葉萬倉後,念頭通達,此刻做起這種事自是毫無心理壓力。
冬燕?等我去了你們的大本營,再看看到底誰是獵人誰是獵物。
趙無眠本來是想進東宮查林淼,但此刻計劃趕不上變化,不過隻要能去冬燕聚集處,那還愁找不到線索?
而且趙無眠猜測,那地方可能就是東宮。
兩人心底都在笑,隻有偷偷摸摸躲在一顆樹後的連雪瞧見趙無眠被押送出天牢,大眼睛暈乎乎的更茫然了。
她咬著手指,神情清澈而愚蠢,完全理解不了事態,但還是謹遵皇後命令,連忙回坤寧宮報信兒。
她心中的想法則是,沒想到趙無眠居然真的被人押送出了天牢……也不枉本姑娘躲在樹後,被寒風吹了大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