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約之牽馬回了王府,一路暢通無阻來至內院書院,得知以千裡馬做餌的計策,倒是略顯驚訝,“這法子是湘竹郡主想出來的?”
秦書子站在一旁,聞言輕輕挑眉,“可是發現了什麼漏洞?此計主要還是為之後的英雄會造勢,抓賊隻是順帶……說實話我並不認為那三個賊人會有勇氣在眾目睽睽之下搶馬。”
“你擔任王爺暗衛之責,已經太久沒有與江湖人打過交道。”劉約之輕輕搖頭,“他們卑劣者有之,大義者有之,追名逐利者有之,一心習武的武癡也有之,不同點有許多,但共同點也有許多……例如腦袋掛在褲腰帶上討生活太久,向來不會缺少拚命的勇氣。”
“幾匹千裡馬,值得他們拚命?”遊君武抱著劍站在書房角落,聞言輕聲問。
“在你眼裡隻是馬,但在他們眼中可未必。”
聞言秦書子與遊君武均是搖頭,顯然還是不覺得那幾個賊子會冒著九死一生的風險在太原城大街公然搶馬。
晉王坐在書桌前,抿了口熱茶,將茶杯放在桌上發出‘啪’的輕響,在場三人均住嘴不言,他緩緩道:
“無論賊人來與不來,做好準備總歸無妨,世人皆知約之在外執行公務,因此你喬裝作王府護衛即可,莫要讓賊人知曉你的身份,以防他們畏戰而逃,除此之外,君武單騎一匹千裡馬環城……既然你在賊人手上吃了虧,那如今便要為自己討回麵子。”
幾人點頭,繼而秦書子琢磨少許,才道:“賊人成三,三匹千裡馬都放出來吧。。”
“三匹馬分批次放出,給他們一個逐個擊破的機會,得手可能性高,他們才會按捺不住出手。”遊君武補充道。
劉約之沉吟少許,又輕輕搖頭,“不,三匹馬同街而行,搶一匹馬後,放出信號,自會封城,他們不會想不到這點……他們隻能賭一鼓作氣搶了三匹。”
“那就發出布告,明日辰時,儀仗隊全城遊行,張燈結彩,以此造勢,待未時我們便縱馬環城,速度不必太快,三圈之後,於落霞街彙合,三馬同行,再繞城兩圈,五圈之內他們若是還不敢出手……”說著,秦書子微微搖頭,他還是不覺得趙無眠有膽子出手,因此頓了頓,才繼續道:
“騎馬環城三日,在最後一天,他們自以為我們放下警惕……”
秦書子話音未落,遊君武又將其打斷,分析道:“他們估摸能猜出我們此舉乃誘敵之策,要我說,待三日環城結束,我們騎馬回王府之際,放鬆警惕之時,才是他們出手的最佳時機。”
此話落下,書房內沉默少許,也便沒什麼可補充的了,大方針一定,具體細節如幾名王府護衛騎馬跟上,路邊是否要埋伏暗衛,這些東西他們處理起來信手拈來,無需多做討論。
幾人言辭之間均是如何以敵示弱,以將趙無眠引誘而出,卻無一人考慮過待誘敵之策成功後,能否將趙無眠等三人梟首當場。
當然不會有人考慮,一方是藩王勢力,引蛇出洞,準備周全,另一方隻是三個江湖遊俠兒……觀雲舒雖強,但當時與她對敵的遊君武也隻是在場三人中最弱的一個……最重要的還是,鬼魁劉約之在此。
劉約之成名多年,雖與江白同為雙煞,但常年在外與江湖人拚殺,一身硬實力不知比江白高出多少,便是距天地之橋也僅僅差一絲罷了。
他被江湖人尊稱為鬼魁,與十武魁之中的什麼刀魁,劍魁之類的諢號差不多,然而實際上劉約之並無武魁牌匾,他的實力還沒夠到武魁那個級彆,但江湖人隻有起錯的名字,沒有叫錯的外號。
‘魁’字,魁首也……晉地江湖人早以將他作為第十一位武魁敬畏。
在場所有人毫不懷疑,隻要劉約之能接觸九鐘任一,稍加感悟,輕而易舉便能溝通天地之橋,達武魁之境。
幾人三言兩語便敲定了誘敵之策的行動方針,而後便開始討論英雄會的個中細節……如晉王先前所說,這事其實沒什麼需要上心的地方……畢竟隻是幾個江湖遊俠兒罷了,又不是武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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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方勢力各懷鬼胎之下,風平浪靜的一天很快過去,轉眼便到放馬環城的日子。
趙無眠看過晉王府向外散發的布告,自知末時才會放馬出行……也就是下午一點,但他早早便來了埋伏地點的酒館等著。
酒館的位置在城門附近,算不得太原的繁華地帶,來者大多都是買壺酒便匆匆離去,酒客相對較少,不過這家酒館規模不大,也沒幾張桌子,倒也夠用。
雖然趙無眠蓑衣鬥笠,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但掌櫃的還是一眼認出了他,笑盈盈地擺上一壺酒,“可是迷上了小老頭我的酒?”
“好喝是好喝,不過我很少喝酒,也不明白酒有什麼好喝的。”
劈裡啪啦————
酒館外傳來鞭炮聲,趙無眠抬眼看去。
布告昨日早晨發出,今日太原城內各處便已經掛上了燈籠張燈結彩,此世武風盛行,英雄會與年關日子相近,便有不少人把這英雄會當春節來過,連過年用的鞭炮都拿出來放了。
透過窗戶看去,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熱熱鬨鬨的喜意,姑娘們也有不少穿上了可愛的紅袍子,城門處正在辦理出城手續的人排著長隊,絡繹不絕……未來的日子裡,來太原城的人隻會更多。
掌櫃的不以為意,嗬嗬一笑,“隨著年紀的變化,對事物的看法自然也會不同,便如太原人儘皆知的鬼魁,他年輕時啊也不喜喝酒,卻喜歡用喝酒才裝作自己是江湖人。”
趙無眠眉梢輕佻,“掌櫃的認識鬼魁?”
“何止認識,他年輕時聽說我的酒乃太原第一烈酒,天天來喝,回回嗆到。”掌櫃的帶上幾分追憶,緩緩道:“後來好勇鬥狠被人打斷腿,扔在冰天雪地裡自生自滅,是王爺路過,賞了他口飯吃,他才幡然悔悟,潛心習武……至今也二十多年了吧。”
“他以前不叫劉約之,而叫劉善,不過那天後,他便改了名……約之,他是答應了王爺什麼吧。”說罷,掌櫃的搖頭一笑,“隻是會喝酒,會打架,會殺人,都算不得江湖人,但從那天起,他也算真正入了江湖。”
兩人閒談間,時間匆匆而過,酒館外,儀仗隊敲鑼打鼓路過,不多時,便有一匹駿馬飛馳而過。
目標近在眼前,趙無眠卻沒有輕舉妄動。
一匹馬自酒館前跑過,兩匹,三匹……千裡馬繞城三圈之後,三匹千裡馬又同街而行,前後相聚不過十步。
直到三匹馬近乎是並肩著來至酒館門口時,趙無眠才默默放下手中酒杯,按上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