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內,觀雲舒柳眉輕蹙,待老鴇將那醉漢抬走之後,她才緩緩道:“試探我們。”
“畢竟是邪派,總不能指望他們同我們老實交易。”趙無眠微微搖頭,毫不驚訝。
觀雲舒低頭沉吟片刻,才問:“要放棄蒼花令嗎?”
“放棄做什麼?這東西好不珍貴,說不定是燕九賣溝子才得來的寶貝。”趙無眠微微搖頭,“此刻陪蒼花樓玩玩也無妨,他們不可能為了我們壞了蒼花令的公信,所以冬燕賊人的位置肯定錯不了,隻是蒼花樓沒試探出什麼東西,待會兒估計還會找人來……連著冬燕賊子一並解決了便是。”
觀雲舒眨眨眼睛,側眼看他,繼而嘴角微勾,露出一抹笑意……趙無眠的回答正合她意。
她可不是什麼嬌滴滴的女帝,被人找上門試探,自是要狠狠地以眼還眼,以牙還牙。
與此同時,綺鶴領了命令,退出後院,派人去查屠子翎下落的同時,一路穿街過巷,直奔一家酒館……她先前沒說錯,太原各處確實有幻真閣的眼線,隻要不是刻意隱瞞身份,那基本有頭有臉的人物在哪兒她們都知道。
隻能說三大邪派之一還是有點東西在身上的,還好當時趙無眠他們進城時足夠小心謹慎,洛朝煙與蘇青綺更是足不出戶,連藥材都是托小二代購,否則定然要暴露。
那醉漢已經算是江湖中的好手,即便如此也接不住趙無眠兩招,因此接下來請的人自然不能太差。
酒館之內的一棟單間,兩名年輕人觥籌交錯,正在飲酒,綺鶴推門而入,直接甩出一枚漆黑令牌,正是蒼花令,同時道:“二位今晚要參加怡福街的酒局?”
為首一位身著華服的男子神情略帶驚訝,“蒼花令?幻真閣中人?”
另一位白袍男子看了眼桌上的令牌,眼眸微眯,“幻真閣找我們何事?”
“這是今年最後一枚蒼花令,幫我試探一對江湖夫婦,它就歸你們了。”
“隻是試探?”華服男子饒有興趣地拿起令牌打量幾眼,斜眼望向綺鶴,“幻真閣什麼時候這麼好脾氣了?”
綺鶴並不想與兩人多言,開門見山道:“二位不遠千裡來到太原,整日不是逛青樓就是泡酒館,接點活熱熱身如何?不必傷他們,隻需試探出武功路數,若是能掀開他們鬥笠,一睹真容更好。”
華服男子喝了杯水酒,淡淡一笑,“我來此隻為與天下豪傑一試長短,可惜晉地風平浪靜,各路英雄均靜待時機,竟無一人有膽子主動挑起事端,當真可笑。”
“誰敢明麵上對嫡公主出手,也就是燕九兄受人所托,不得已……”另一位白袍男子朝晉王府努了努嘴,繼而笑道:“都等著有人在前麵頂著,好當那個黃雀呢。”
“風雨欲來的短暫寧靜罷了。”綺鶴柳眉微蹙,有些不耐煩,“接還是不接?”
“接,為什麼不接?”華服男子抬起酒杯遙遙朝綺鶴敬了一杯,“幻真閣親自找上門,可謂受寵若驚……世人皆知蒼花樓一言九鼎,蒼花令這種好東西自然宜多不宜少,不過試探一對江湖夫婦罷了,姑娘更應該擔心我們會不會出手過重,壞了貴派的計劃。”
“不可輕敵。”綺鶴提醒道。
“隻是自信罷了。”
?
幾個時辰前,趙無眠還在客棧與蘇青綺習武時,晉王府也迎來了一位客人。
晉王並不知江白已死,他此刻依舊坐在槐樹下釣著魚,好像他每日隻有這麼一個娛樂活動。
此時有人來報,“王爺,河曲王正六求見?”
王正六,就是六爺。
六爺四天前被趙無眠斷了條腿,自是不服,因此養了一天傷,止血過後,便忍著劇痛坐著馬車連夜跑到太原找靠山,晉地多山,即便官道也不太好走,六爺右腿又幾乎被趙無眠攔根砍斷,根本經不起顛簸,所以行進速度算不得快,這才在今天堪堪抵達太原。
“誰?”晉王麵露疑惑,以他的身份,像六爺這種商賈還不配見到他。
“河曲煤礦的東家,早年王爺賞了杆碧波給他爹。”
提起碧波晉王便想起這回事了,六爺他爹乃是武將,當年跟著晉王麾下一名遊騎將軍做事,當了個百戶,後在靖難之役中沒了雙腿,回老家安享晚年,那位遊騎將軍便請示晉王,希望晉王能賜件東西,晉王這才將遊騎將軍當年繳獲的碧波順手賞了下去。
親賜長槍便如同歸玄穀令牌,本質都是傳達出一種‘這人我罩的’信號,後來六爺仗著這層關係當了個土財主,晉王倒也略聽一二,隻是看在那位遊騎將軍的麵上才沒管。
但關係也就僅此而已,晉王懶得理會這所謂的六爺,便直接道:“不必見了,有什麼事直接說吧。”
“是,據他所說,四天前,有個年輕人闖入他的礦場,不知天高地厚搶了您親賜的碧波,他為了維護王爺的威信拚死反抗,但終究不敵,便想從王爺這裡借個人,將您的碧波搶回來,以複晉地平日穩定……畢竟江湖人都是得了好處就順杆子往上爬的螞蟥,這事還是當儘早解決,以儆效尤為好。”
瞧瞧,這才是說話的藝術,隻字不提自己怎麼樣,隻將重心放在‘晉王威信’與‘晉地穩定’上。
晉王麾下雙煞分彆是江白與鬼魁,江白主修橫練功夫,負責貼身保護晉王安危,鬼魁則是奔波於晉地各處,專門處理江湖事。
鬼魁威名赫赫,晉地沒有一個江湖人敢不給他麵子,自然也無人敢挑釁晉王權威,因此即便江湖人大多喜歡鬨事,但晉地也稱得上大離少有的安穩之地,出了事大都通過官府解決。
倘若親賜長槍這種身份證明被搶了晉王都毫無反應,那是不是下次還能做點更過分的事?例如潛入晉王府邸搶幾匹千裡馬之類的。
所以這事必須得解決,不過這也算不上什麼大事,晉王在晉地經營這麼多年,這種被江湖人啪啪打臉的事早便遇見過無數次了……後來那些江湖人均被鬼魁殺了,首級插在長槍上擺在太原城前,供萬人觀賞。
因此晉王即便對六爺話中的意思心知肚明,表情仍沒有多少起伏,淡淡道:“讓遊君武隨他去吧。”
“是。”
待下人走後,晉王也幽幽歎了口氣,大離武風昌盛,這種事他早便見怪不怪,隻是還未參加靖難之役前,每每他處理這等公務時,身邊總有一個人為他添香研墨,揉肩放鬆。
那個人還時常搬著小板凳坐在他身旁看他釣魚,每次釣不著魚,她還會毫不留情地指著晉王鼻子嘲笑……那人偶爾好奇心來了,也拿著魚竿釣魚,當輪到她自己釣不著魚時,便會埋怨一定是晉王在旁發出的聲音太大,吵跑了魚兒。
晉王喜歡和那個人一起釣魚……而如今已經無人陪他一起釣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