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啟看向沈之修,見他微微點頭,帶著人退到了大門外。沈之修隻帶著文竹,蘇清妤帶著翡翠,幾人一同進了院子。文竹看似神色平和,實則凝心靜神,觀察著四周的情況。這莊子是個三進的院子,陳氏住在三進院子正房。幾人進去的時候,蘇清妤仔細看了看伺候的婆子們的神色。有兩人明顯神情緊張,眼神飄忽。看樣子這些人不是被收買了,就是被威脅了。若今日他們贏了,這些人還能有個活路。可若是沈昭贏了,這些人怕是都得喪命。事已至此,蘇清妤反而冷靜了。不管誰贏,前世今生和沈昭的糾葛,都能在今日了結。有婆子推開正房的門,蘇清妤跟在沈之衡幾人身後。進門看見眼前的場景,幾人都渾身一僵,倒吸了一口涼氣。床上的陳氏整個人平躺著,臉上已經看不出血肉,隻剩下滿是皺紋的臉,皮包著骨頭。一頭白發,所剩無幾。說她年逾過百,怕是都有人信。她現在不像人,更像是……沒有一點氣血的人乾。可偏偏這樣,她還大口喘著粗氣。一口接著一口,胸膛也跟著一下下劇烈的起伏。蘇清妤胃裡翻江倒海一般,屋裡的氣味讓她五臟六腑都跟著躁動。沈之修淡淡地看了眼床上的人,問邊上的婆子,“大嫂這樣,還能傳話見我和夫人?”那婆子心虛地把眼睛瞟向彆處,不敢看沈之修。嘴上說道:“大夫人一陣子好,一陣子不好,之前是見好了。幾位爺和夫人來之前,忽然又不好了。”沈昭上前看了看陳氏,心裡恨意上湧。母親這樣,哪像正常生病衰老的樣子,倒像是中毒了。他轉頭看向沈之修,“三叔不如先去邊上廂房坐下喝杯茶,我想和父親一起陪陪母親。”沈之修意味深長地看了沈昭一眼,“這樣也好。”他也不想讓蘇清妤留在這,便隨著伺候的婆子,去了廂房。出了正房後,幾人本該穿過庭院去廂房,沈之修卻牽著蘇清妤走在廊下。他在外,蘇清妤在裡。正房屋內,沈昭示意沈之衡坐,親手給他倒了茶。倒茶的時候,他扭頭看向窗外,見沈之修和蘇清妤走在廊下,心口一緊。他們走廊下,有圍廊立柱擋著,隱匿在暗處的人可不好動手。不過沒關係,還有機會。他收回目光,幽聲問沈之衡,“父親看不出來麼?母親中毒了,應該是三叔做的吧?”沈之衡冷哼了一聲,“那也是她咎由自取,她敢害你祖父,留她一條命已經算沈家仁慈。”沈昭聞言忽然大笑了兩聲,站在陳氏床邊,指著床上的人說道:“仁慈?父親說這是仁慈?”“他們還不如直接要了我母親的命,也算給她一個痛快。”屋裡氣味有些重,沈之衡再次咳嗽了幾聲。然後說道:“那你想怎麼樣?當初你祖母和你三叔說杖斃,是你和郡主求情。”“你真的以為,你祖母和三叔能咽下這口氣,讓她安享晚年麼?”“彆說他們咽不下,就是我,也難消恨意。”沈昭臉上的表情微微僵住,“那時候,父親就料到今天了?”沈之衡抬眼看向沈昭,“你剛剛說你三叔死了,你能頂起沈家的門戶。不說彆的,就說你母親這件事,你隻想著你是兒子,得為母求情。但是你就沒想過,後麵要怎麼辦?”“我相信你求情是因為孝順,但是郡主求情,八成是怕你守孝三年,遠離朝堂。”“這些,你都想到了麼?”沈昭神情恍惚,他好像確實沒想那麼多。當時李朝雲跪地求情,他還很感動。覺得他們夫婦一體,李朝雲對母親的孝心,跟他是一樣的。可此時聽父親一說,沈昭又覺得好像就是父親說的那回事。沈之衡看著他歎了口氣,“你還覺得你在朝堂上,能有你三叔的成就麼?”“不是為父瞧不起你,滿朝文武,科舉名列前茅者無數,世家子弟也是數不勝數。可為何你三叔年紀輕輕,就成了內閣次輔,天子近臣?”“這些事,沒你想的那麼簡單。你以為太子為何重用你?還不是為了跟你三叔抗衡,不然以你的才學,入詹事府的門檻都難。”這些話沈之衡早就想跟沈昭說,從上次李朝雲說長房應該扶持沈昭開始,他就想跟沈昭把話說透了。但是每次說不上兩句,父子倆就不歡而散。再加上這半年,他的身體每況愈下,對沈昭的關注也就少了。但是他萬萬沒想到,沈昭會想要了他三叔的命。沈之衡現在除了後悔,還是後悔。是他教子無方,管妻不嚴,加上私心作祟。才讓沈家長房到了如今的地步,他無顏麵對列祖列宗。沈昭一口氣憋在胸口,這些話之前沈鴻也說過。他心裡承認父親說的對,但是又不願意承認自己不如人。沈之衡欲起身離開,“我們回去吧,你若是見不得你母親受苦,我就給她個痛快。”沈昭見狀忽然從一邊的門後拿過了一捆繩子,緊接著就套住了沈之衡。沈之衡大驚,“你這個孽子,你要乾什麼?”沈昭拿起棉帕,塞到了沈之衡的嘴裡。把人捆好之後,他繞到他身前跪在地上。“父親息怒,今日這事是箭在弦上,由不得兒子反悔。”“父親先委屈委屈,等兒子處理了外麵的事,就陪父親回府。”之後,沈昭磕了三個頭,然後起身離開。沈之衡一張眼睛瞪的老大,胸膛起伏,但是也隻能眼睜睜看著他離開。廂房內,沈昭推門進去的時候,沈之修和蘇清妤正坐在桌邊喝茶,文竹站在沈之修身後。沈昭上前欠身行禮,“三叔三嬸,我父親在給母親擦身子陪著說話,我母親此時神誌不大清楚,怕是也沒法跟三叔三嬸說話了。”“不如這樣,我先送三叔三嬸到外麵坐車。天色不早了,你們早點回去休息。”他要做的,就是把沈之修和蘇清妤還有文竹引到院子裡,到時候隱匿在暗處的人就會動手。萬箭齊發,外麵的人想救都來不及。沈之修坐在凳子上沒動,手裡端著茶也未喝。“那些火器藏在哪了?那東西若是保管不當,容易誤傷了人,你也不怕傷著大嫂。”